“掌柜的道:‘瞧您气得。这都不算,还有更黑的呢。昆将军暴虐贪财还是其次,腌臜下流才是头一等。被捉进去的瑶光贵戚但凡有生的标致些的,都要遭他……哎呦,就是那档事。还有他手下那帮亲兵,打仗打得久了开不得荤,个个都是如狼似虎。那些瑶光贵戚大多是细皮嫩肉,哪里受得住这个。有人当天晚上就咬了舌头自尽的,命长些的也撑不过十余日,就给活活折磨死了。
“‘后来他们撤军的时候,营里仍关着四五个还有气儿的。昆将军派人趁着天黑的时候在瑶光王城西面挖了一个大坑,凡是经他玩弄过,也不管死的活的,一起连夜埋了进去。填成个土堆,还起了个名儿,叫做“埋香冢”。他们埋坑那日,要我家给送酒过去。所以我才见得。几个活着的给扔下去之前还被……唉,喊得简直撕心裂肺的。亏那帮亲兵听了还笑得出来。’
“微臣听了,差点没气得当场掀了桌子呐。好不容易才把火气压下来,就往掌柜说的东边后街去寻德恒当铺,一下子就寻得。那铺面既小又暗,后头的库房倒像是楼上楼下的有好几间。
“站在柜上的伙计生得脑袋尖,眼睛小,一副獐头鼠目的奸猾模样。见微臣进来,他也不来迎。微臣且用胳膊支在他柜面上,将手腕上的砗磲手串稍微一露。
“那伙计瞟了一眼微臣的手串,眼睛立刻眯成一条线,陪着笑问:‘公子,是来换钱使的吗?’
“微臣冷哼了一声,‘你家有什么稀罕的好货,要死当的,拿出来瞧瞧。’
“伙计点着头顺着眼,去了半日才回来。微臣见了他拿出来的东西,料定这不是他家压箱底的货色,只不屑道:‘就这,你白送本公子还嫌脏了手。’
“伙计抬头看了微臣一眼,让微臣稍等,这次去了片刻就回来。拿出一个描金的红木漆盒来给微臣。
“微臣将漆盒打开,里面是一只素白的香囊。那铺面里很暗,香囊却葳蕤生光。再仔细一看,竟是金线为经,铂线为纬,以白孔雀羽打底织就成的。正面以绫雪丝绣着一朵羽琼花。那绣功十分精巧,仿佛见了就像能闻到花香味一般。花上沾的露水是南海珍珠所缀。香囊下还系着月白的冰锦流苏。
“微臣且将香囊拿起来赏玩一回。那伙计得意道:‘公子,不瞒您讲,这东西就给您过过眼瘾。但凭多少钱,咱是绝对不出的。’
“微臣嗤笑一声,‘有意思。它以前是什么人的东西?你若能说来听听,这个就是你的了。’就塞了一条金子给他。
“伙计立刻将金子揣了起来,便讲道:‘好说。当年瑶光国被灭之后,多有不成器的残党余孽想给他们的王室复仇。我天璇的昆大将军镇守此地,吩咐全城搜捕,以防他们作乱。还是有不少逃命的乱贼路过这个镇子,甚至大着胆子拿些金银细软到当铺来换钱使。
“‘某日晚上,来了位年轻公子,穿得一身半旧不新的衣裳。但他一进来,整个人都是带着光的。一晃眼,晚上就像是成了白天。那脸儿就跟拿玉砌的似的。若是画里的神仙能活了走下来,也及不上他半分。他冷着脸走到柜前,将这香囊拿出来,一句话也没说。
“‘咱一见这香囊,就知是瑶光宗室的人才能有的东西。怕不是瑶光王亲自赏的。这小公子的身份也必然是瑶光残党无疑了。咱却不能因为他生得模样好,就徇私包庇他。何况昆大将军见了他,不知是怎样高兴呢。
“‘咱为了稳住他,且胡乱说了个高价。他既不说话,也无甚表示,只从香囊中倒出一样东西来,攥在手里。将香囊放在柜上。’
“那伙计讲到这里,就从微臣手里把香囊夺了过去。他打开香囊,也往外一倒。微臣见见香囊中盛的不是香料,却是个小孩子戴的手铃儿。那手铃儿是赤金打制的,功夫亦十分精巧。上头的纹样大方华贵。特别是那个龙印,微臣竟看着有些眼熟。
“还没等微臣细看,伙计继续讲道:‘偏偏当时铺里有个不懂事的伙计,一听咱开的价高,就嚷起来。说方才出价钱是香囊同手铃儿一共的钱。公子必然是舍不得当了那个手铃儿。听了此话,他将香囊也拿起,转身就走。
“‘咱刚支使了人去报与昆大将军。幸得回头恰好听见,将那不懂事的狠啐了一口。陪着笑给公子说只收了香囊,不用别的,讲好的价钱。他才又折回来把香囊放回柜上。咱就佯作去后头拿钱,请他稍等。平日里昆大将军派的军爷怎么都得等上一盏茶的功夫才能来。那公子又像是十分警惕的样子,咱倒怕他走脱。
“‘正在犯难的时候,见昆大将军带了二三十个亲兵路过这铺子门口,个个手里都提着家伙,想是巡街来的。昆大将军打门外边看见那公子,眼睛一直,冲了进来就要扭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