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集:漏风的窗

他从储藏室找到红花油,又倒了杯温水,回到钟华办公室时,看见他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鼠标在桌面上悬着,却没点下去。

“脱鞋。”啊玉把水杯放在桌角,拧开红花油的盖子。

钟华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脱下了运动鞋。袜子褪到脚踝时,他下意识地缩了缩,像是怕被看见那点狼狈。

啊玉倒了点红花油在掌心,双手搓热了,轻轻覆在他的脚踝上。温热的药油混着掌心的温度渗进去,钟华的身体僵了僵,却没再躲。

“大学换灯泡的时候,”啊玉一边揉着,一边低声说,“你站在梯子上,是不是特别怕?”

钟华的呼吸顿了顿。窗外的风又吹起来了,这次却没再听见漏风的呜咽,只有毛线团被吹得轻轻颤动的声音。

“有点。”他终于承认了,声音轻得像叹息,“但你当时在下面看着,总不能说怕。”

啊玉的动作停住了。

他想起那时的自己——确实站在下面,却只顾着看钟华够灯泡的样子,连句“小心点”都没说。

“以后别这样了。”啊玉的指尖在他脚踝的淤青处停了停,“漏风就漏风,大不了我多穿点。梯子那么高,摔下来怎么办?”

钟华没说话,却悄悄抬眼看他。阳光透过镜片,在啊玉的脸上映出淡淡的光斑,像落了层碎金。

“其实……”钟华的声音有点涩,“那团毛线,我找了好久。”

啊玉抬头。

“储藏室里有新的密封棉,”钟华的耳尖又红了,“但我记得你说过,林婉清织的那条围巾,虽然丑,但是特别暖和。我想……这毛线剩的,应该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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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他想起大学那个冬天,林婉清把那条歪歪扭扭的围巾塞给钟华,说“好歹是片心意”,钟华转头就给了他,说“我火力壮,你戴着”。那条围巾确实丑,针脚松得能漏风,却真的很暖和——后来他才知道,钟华那天在寒风里等了他四十分钟,手里攥着围巾,指尖冻得通红。

“笨死了。”啊玉低声说,眼眶有点热。

钟华笑了笑,伸手想揉他的头发,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转而拿起桌上的温水递给他:“喝口水吧,热可可该凉了。”

啊玉接过水杯时,指尖碰到了他的手。钟华的手很凉,指节上还有道细小的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破的——大概是昨天塞毛线时,被木框的毛刺划到的。

“明天我来换窗缝的棉条。”啊玉喝了口温水,说,“我不恐高。”

钟华看着他,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好。”

下午的阳光渐渐暖起来,透过被毛线团堵住的窗缝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啊玉回到座位上继续调色,指尖终于不那么凉了。他调出一张青海湖边的照片,夕阳把湖面染成金红色,钟华的背影站在湖边,手里拿着他的相机,正在调参数。

那天他拍完日出就发烧了,昏昏沉沉中,总觉得有人用湿毛巾给自己擦额头。现在想来,大概不是错觉。

风又吹过窗户,这次真的一点都不冷了。啊玉望着屏幕上的照片,突然拿起相机,对着窗户的方向按下了快门。

取景框里,灰绿色的毛线团嵌在木框里,像颗藏在时光里的纽扣,轻轻一拧,就能打开满室的暖。

他想,等钟华的脚好了,要拉着他去买新的毛线——不是为了塞窗缝,是想织点什么。织条围巾吧,针脚要织得密密的,再也不让风钻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