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启说完了,大致回想了一下,又急忙找补道:“小谢虞候您放心,我进禁军是没有打点的,绝对是够标准的。”
我知道,谢怀御心想,你要是不够格,也不能在我眼皮底下混这么久,当年一进来就该被我打发回去了。
听江启话语中意思,他也算个富家子弟,怎么不好好待在家里享福,非得去滇远路受罪呢。谢怀御问:“你就这么想当兵?若是没有被调入禁军呢,岂非大半辈子都要在那里蹉跎过了?”
江启挠挠头,说:“我是家中最小的,上面几个哥哥做官的做官,经商的经商,已足以让家族再显赫几代了。父母对我没有太高期望,只要不惹祸,将来承欢膝下就好。可我觉得,若是这样过了一辈子,才叫蹉跎。但我醒悟得太晚了,书念得不好,又不太会算账。浑浑噩噩了一阵子,不知哪日,听了个故事,昔年谢居衡将军在战场上拼死搏杀,万军中取得戎奴首领图木圭首级,力挽大郑颓势。可惜最后还是以身殉国,平襄路还是成了失地。”
“我,我想,”江启仿佛又回到了心潮澎湃的往昔,握拳说:“若此生能杀他几个蛮夷,也算不枉!”
谢怀御垂下眼眸,神色晦暗不明,说:“若如他一样尸骨无存呢。”
江启坚定地看着他,说:“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1],埋骨河山,幸甚至哉!”
谢怀御激昂不起来,淡淡道:“说得好。你下去吧。”
江启往门口蹭了几步,还是想再确认一下,扭过头来说:“小谢虞候”可要记得你答应的事啊。
谢怀御思绪已远,心神恍惚地说:“若是有朝一日,你不要忘了本心。”
看样子不必纠缠了,江启道个是,似懂非懂地退下了。
微雨沾湿了谢怀御久弥雾霭的心台,露出斑驳的一行词“金樽酒醉骨,伤我生民哀。愿作马革尸,守我旧河山。”跳珠击青苔,窃窃如甲胄,高大的男人俯身与他告别,这是父亲留给谢怀御最后的话了。
谢怀御回了摄政王府,搂着小春信在园林里绕着湖景假山走了一圈又一圈,斗拱下的风铃都逐渐百无聊赖地偃声了。谢怀御举头看着赤盖西倾,长舒浊气,清气落沉,仍旧神色从容。
谢怀御心思静了,放下猫来,小春信倒是颇通人性,放在往常定是头也不回地自己跑去玩了,今日却在他脚下边蹭边打转,黏黏糊糊地跟着谢怀御去了书房。
谢怀御深吸一口气,唤道:“义父。”
“嗯。”萧寻章应了,说:“可查出些什么来没有。”
“两件事。”谢怀御在面前伸出两根手指,再添上一根无名指,说:“还有一点疑问。”
萧寻章屈指敲了一下书案,说:“先说那两件事吧。”
谢怀御说:“其一,滇远路的涝灾虽非空穴来风,然而也并未严重到连年渍水成害。依我看来,此事大抵是半真半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