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走了多久,连休嗓子都快冒烟了,他连跟戚流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不得不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可这到处都是干到裂开的泥,不用蹲下就能看到飞到空中的颗粒物,他抹了一把脸,提了提裤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坐在地上,然后拧开水囊连喝好几口水。
戚流蹲在连休身边默默喝水,期间偷偷看了连休好几眼。
“你确定是这儿么?”连休抬起手腕,“这都走了一个小时了,怎么一个人都没见到?”
“那就说明还要走很久。”戚流环视周围,“不过我们已经走了一半了。”从背包里拿出巧克力,撕开包装伸到连休嘴边。
连休听到戚流的话,差点没背过气去,自从认识戚流之后,他的身体素质一天比一天差,现在走两步就累了,想来想去都怪戚流。他赌气地咬了一口巧克力,然后把头靠到戚流身上,戚流一点防备都没有,险些被压得往后摔,好在他反应快,用手撑住地面才没有让两个人一起吃土。
“你为什么突然想去我的村子啊?”
“想去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戚流没说什么,在连休的脸上亲了一下。
又走了半个小时,连休终于看到活人了,他恨不得冲过去拥抱那位牵着牛的大妈。
大妈警惕地盯着两个陌生的面孔,说了几句连休听不懂的方言,像泰语,又像日语,凭借着过人的语言天赋,连休盲猜大妈在说“你们是谁”。但是他并不知道怎么回答,无助地看着戚流。
戚流说了跟大妈一个口音的方言,连休什么都没听出来。那大妈更警惕了,还躲到了牛后面,又冲着戚流说了几句,戚流做了一个手势之后,大妈的脸色瞬间变好,快步上前抓住了戚流的手,兴奋地说着什么。戚流把视线转到连休身上,说了几句方言。
连休努力调动天赋,却无济于事,他们之间的对话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而且语速很快,他还没理解前面那段,他们突突突的就把后面的也说完了。
大妈上前拉连休的手,连休下意识躲开了。
戚流在连休发作之前就对大妈说了句方言,然后对连休说:“她邀请你坐到牛背上。”
骑马、骑骆驼、甚至海豚他都骑过,骑牛倒是头一回。看到牛背上的东西,他实在是不忍心再去加重这头牛的负担,也坐不下去,毕竟看着有点脏。
戚流秒懂连休的表情,对大妈说了句方言,大妈惋惜地摇摇头。
“还要走多久?”连休说完,戚流用方言复述,然后又用普通话说:“十多分钟。”
“走吧!”连休催促道。
大妈在前面带路,两个年轻人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倒不是他们清闲自在,而是因为一个实在是走不动了,另一个要陪他。以至于大妈在这十几分钟里面走三步停两步来迁就这个小伙子。连休不知道戚流跟她说了什么,自从他俩聊上了之后,大妈看他的眼神中居然带着一丝同情。
村口有两只竹竿支起了一条白色的横幅,上面用十分工整的毛笔字写着村子的名字。
“是这里吗?”连休问。
“对,不过我已经记不清我家在哪一户了,”戚流抬起头看了看天空,“我家在哪一户来着?”
“你问我?”连休指着自己,“你上一次回来是什么时候?”
“爷爷去世之后就搬出去了,算起来有□□年了吧。”戚流跟连休说完,用方言跟大妈说了几句,又看着连休说:“她带我们过去。”
这两个人走这种坑坑洼洼的路比走城市的路还要轻松,若不是照看连休,只怕他们已经到了。
一路上都没看到其他人,连休艰难地跟着他们走进篱笆院子,黄土中间有一条青石板路直通里面的土砖房,十厘米高的石门槛中间凹陷得只有一个指甲盖那么高,两侧还是原来的样子,看上去不太结实的木门上面贴有一个崭新的福字,门的两边贴着一副春联,春联旁边挂了四面“光荣之家”。
戚流先走过去,推开木门,记忆中的声音稍微有一点小小的异响,现在的吱呀声更加沉闷,像是在抱怨他们没有回来过一样。戚流垮了进去,站在中央环视这座承载着他的幼年记忆的房子。
连休原以为里面会破破烂烂的无从下脚,这一看,里面的物品虽然老旧,但胜在陈列有序,空气中要一股潮湿的霉味,一束光从天窗照进来,均匀地洒在戚流身上,灰尘颗粒在他身边旋转,这束温暖的阳光点燃了他的少年气,似乎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温暖了。
大妈跟戚流说了什么,戚流点头后,大妈头也不回地走了。
连休走到戚流身边,把手伸进了光线里面,触碰到戚流时,眼前人帅到让他觉得有点不太真实。
下一秒,那魔性的笑声就把他拉回了现实。
“笑屁啊。”连休收回手,别过头。
“没什么没什么!陪我去看看爷爷,好吗?”戚流放下背包,空着手走到连休身边。
“好。”连休果断答应。
跟着戚流穿街走巷,走出最深最长的巷子,连休看到有一个小孩子跪在一座墓碑前磕头,然后站了起来,融入到旁边静默的人群里,学着长辈们低头静默,双手交握放到胸前。
墓碑前摆着很多贡品,跟古人求龙王降雨比起来,只差童男童女了。
戚流见状,默默上前。
一位长者见到他,说句方言,那些静默的人恍如初醒,楞楞地看着戚流。戚流笑着说了什么,那些人一声不吭地离开了,只有长者还在跟他交谈。长者注意到连休,然后又转过头继续跟戚流说话,不到两句,他豁然开朗般挥了挥长袖子,消失在二人的视线里。
戚流郑重地走到墓碑前,双膝下跪,对着墓碑说话,磕头,熟练地上香,对着连休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