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我的声音又轻又小,带着几分委屈,他原本不想搭理我的,这回也犹豫了一下,“半月楼。”
“啥是半月楼啊?”
“我的地方,”他轻描淡写不愿多说,“你是打算就这样回家还是?”
“我不回家,”我脱口而出,“我还得回大理院去,我的玉,我的伞,都在那儿……对了,还有我的鞋子……”
他的目光移到我伤痕累累沾满泥土的脚上,我赶忙往后缩了缩,“别看,丑死了。”
他果真不看了,挣脱开我的手靠在一个三层立柜上,“你的玉为什么会在他那儿?”
“就那天打他的时候丢了。”我嗫喏道。
“那玉是怎么回事儿?”他又问。
我眨了眨眼睛,“从我记事起就带着了,别的我也不知道。”
他沉默了一会儿,大手扶在了门上,我连忙喊他,“你别走啊,我还没问呢。”
他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回头看我,“问。”
“你打扮成这样去大理院干什么?你不是跟那个坏小子是朋友吗?”
他一动不动,透过斜射下来的光影,长长的眼睫毛轻闪,“玩儿。”
“玩儿?”我眯起眼睛,“莘夕,我虽然笨,但不傻。”
他一副你信也好不信也罢的模样。
“……太子爷和八贝勒斗得厉害……所以君子要选场不选人……”我鹦鹉学舌般重复了一遍听来的话,“那十三阿哥你是哪边的人呢?”
他推门的手僵在半空中,回头看着我,冰冷的双眸里竟然有疑色:“你是什么人?”
对我感兴趣就好,我抿唇故作聪明:“都统府是太子的人,大理院是八贝勒的人,你两边都去了,是不是在选场啊?”
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压倒在了软塌上,他一手把我双手钳在头顶,一手掐住我的脖颈,声音很冷,冻得我浑身颤抖:“你到底是谁?”
他发丝上未干的雨水顺着他的面颊滴在我唇边,有点咸。
我立刻投降,“你干嘛啊?弄疼我了,这些都是我偷听来的,就在那个……芭蕉叶后面。”
他愣了一会儿,有些失神,片刻后松开了我,“听到些什么了?”
“就这些,”我搓了搓被捏疼的手腕,不高兴道:“还有一个要被送去庄子上的活死人。”
他眼睛顿时亮起,“你看到了?”
我点点头,把当时的情景说了一遍。
他没吭声,良久才道:“我让人来给你沐浴更衣。”
我忙反拽住他的手腕:“你打我,我还给供消息,这笔账怎么算?”
他眨了眨眼睛,第一次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你要怎么办?”
“你请我吃饭。”我笑了,在他眸子里两眼弯弯嘴角翘起,很是一副高兴地飞起的模样。
他松了一口气,“平时谦府不让你吃饭吗?”
我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窗外乌云密布,大雨淋漓,就像天塌了似的铺天盖地地从天空中倾泻下来。院中梅树上新长出的绿叶被无情地打落,稀稀拉拉地掉在地上。我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身上疼得差点让我叫出声来,整个背都火辣辣地烧灼着,就像断了几根骨头似的,我哼哼唧唧地四处张望,屋里烧着的炭盆将六月的雨气隔在窗外,粉色的帐帘,搁满胭脂的妆台,都在告诉我这里是临水小筑没错了。
我抬起手来看伤,仍然可怖但不疼了,怕是那瓶绿色的药起作用了吧。一想起十三阿哥,我就生气,他竟然趁我睡着后将我送了回来!
“公主!”推门进来的萨梅见我醒了,高兴道:“你终于醒了!”
我生病了,淋了场大雨,又弄得一身是伤,坏处是御驾亲临的日子越来越近,我没法再故技重施去偷断炎翡,好处是阿妈竟然因为我生病不再找我麻烦,连带我私逃出府的罪责也一笔勾销了。
窗外大雨缠绵,我搭起来的小帐篷在接连数日的大雨洗劫下浸满了水,顶已经塌了,盛满了落叶,雪白的篷布被泥土染得乌七八糟,一副破败不堪的模样。
“直接去要怎么样?”萨梅凑上前来,“都到这个时候了,没面就没面吧。”
“这是有面没面的事儿吗?”我扶额叹息,多一句话都不想跟萨梅讲。
从我潜入大理院那一刻,就已经把整件事情搞砸了,之前还可以腆着脸去道个歉拿回玉,现在大理院正在四处追查夜闯的刺客,恁是钱晋锡傻,只要我不打自招,那他也得猜到我头上来。
“砰”地一下,卧房的门被人推开,带进来一阵绵绵雨水的湿气,我来不及躺到床上,就被带着两个嬷嬷的素心堵了个正着,“大小姐,”她施施然笑道,“您终于醒了,夫人请大小姐去拜见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