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里,程国强是撒手掌柜,不闻不问,一张笨嘴里吐不出象牙;程蒙又太尖牙尖爪,平常闷不吭声,一张嘴便要咬人。
她整日忙进忙出,陀螺一样不堪疲惫地推着这个家往前走,很多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图什么?
杜凤缓缓在桌边坐下,手撑在桌角上,就像当年得知程然的成绩不可能拿到奖学金那样平静。
她问程然:“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需要钱?”
程然撇过眼去,即便她没有良心,她也无法看着杜凤的脸说她即将要说的那番混账话。
杜凤真的比她记忆里老了太多,头头发稀疏了,也苍白了,整个人像是扎了针的气球,平瘪的像一张皮。
这让她感到恐惧,是她像幼儿吸奶一样,吸走了杜凤的血肉吗?
“我有几门课没考好,”程然避重就轻地找着借口:“那几门考试最后的题目太难了。而且这些老师真势力,看见是中国人答的题,就给低分,我有好几个同学也是这样挂科了。
杜凤没言语,程然便接着说:“现在的情况是,挂科一门要重修一门的学分,一个学分大概是300美金,我一学期大概要重修大概60个学分,就是18000美金,折算成人民币也不算多,大概12万的样子,一年就是24万,再加上些食宿,我省着些花,差不多就是30万……这钱也不多,爸爸现在都是大老板啦!就当是拿买车的钱给我投资。”
“我天!”程国强忍不住抱怨道:“这么多钱?”
程然说:“国外就是这个消费水平,我也没办法。”
她知道家里的“财务大权”被杜凤抓在手里,没同程国强多做解释,而是凑到了杜凤跟前,脸颊靠在杜凤的肩上,孩子一样撒娇道:“妈,虽然这钱是多了些,但是您想啊,如果我读下来了,毕业了,找到工作了,赚钱了,我拿的可就是美金了,对不对?到时候我一定会孝顺你们,带你们去国外玩儿,给你们买一身名牌。”
“行了,”杜凤无奈地将程然推了推,说:“我不指望你带我跟你爸去国外玩儿,也不指望你给我跟你爸买一身名牌,我只指望你下回能帮你爸和我把出国签证办了。”
“好的嘛,”程然立刻说:“我一过去就准备申请材料,姐也在家里吧,到时候让她帮忙填一下表格,很简单的……”
杜凤站起身,她瞥了程国强一眼,道:“你跟我一起上楼。”
程国强跟着杜凤一起到卧室,点了灯。杜凤移开过道里挂着开衫毛衣的椅子,腾出空位,跻身进去,侧身拉开了老旧的衣柜,猫下腰,从衣柜深处掏出一只缠了许多次的黑色塑料袋。她将塑料袋放在床上,一层一层地解开,最后露出来里头的两张银行卡和两张红色存折。
他们这个年龄,玩不来什么手机支付,大笔的钱,唯独存放在银行里才安心。她将存折展开,捋平,眼睛盯着上面的数字一瞬不瞬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