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还没回来,夏宇就出现在楼下,程真草草留了张字条就冲出门,坐在楼梯扶手上一路滑到一楼。
夏宇来得不晚,但他不知道程真已经等候多时,所以当他迫不及待地跳上自己的后座时,不由失笑:
“这么着急?”
程真搂住他的腰没说话,一路跑过来,心跳还没平缓。
“吃饭了吗?”
“没有。”
夏宇有些意外,松了松程真的手,蹬起车子往街上骑去,再停下来,刚好是那家早餐摊。
程真的心和胃一起喧闹起来。
那家摊子在附近太有名,外带的队伍排到了马路对面,他们在里面也看到了常青。程真一把拽住夏宇,把他拉到街角的门洞里,心虚地向外窥视,直到她买完才松手。
他没法跟夏宇解释自己的动机,只好转移话题:“你也没吃饭吗?”
夏宇摇摇头,仿佛看穿了他心中的忐忑,蓝眼睛里带着一丝笑意。程真没注意到这层戏谑,心里只想着他也没吃饭,竟有种说不出的喜悦。
他拉起他的胳膊:“走走走吃饭去。”
数量不多的几张餐桌坐满了人,两个孩子和陌生的大人拼在一张桌上,所有人都专注于面前的食物,没人计较拥挤。
程真面前是一碗加了两大勺糖的豆浆,吸溜着刚出锅的油炸糕,他用余光看见夏宇正在有条不紊地搅拌一碗豆腐脑,依旧一副食不言寝不语的端正。他戴着一顶鸭舌帽,盖住灰棕色的头发,在帽檐的阴影里,那双眼睛也显得低调不少,整个人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男孩。
“你怎么不吃油炸糕?”
程真用筷子夹着油炸糕,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包子上,入座前,他特意去旁边的包子铺买了两个素馅包子。他忽然想起夏宇说过,不喜欢甜食,心底默默替他惋惜,人生最大的快乐难道不是吃糖?
夏宇眼睛弯了弯:“家里吃得清淡。”
“你尝尝。”程真仍不死心,把咬了一口的油炸糕递到他嘴边,夏宇看着他执拗又单纯的表情,只好咬下去。
程真的笑容越来越深,夏宇也笑了。
也许是糖类刺激了大脑,多巴胺带来轻盈的愉悦,夏宇把车子蹬得很快。清凉的风掀起程真前额的头发,他闭上眼睛,有种飘然的失重感。
他们在老城区的旧街上穿行,两旁的建筑都有近百年的历史,从古典主义到巴洛克,从新艺术风格到折衷主义,恍如置身异国。
沙俄时期,大批俄国人入侵东北,在这座城市到处修建教堂和楼房,渐渐把这里变成远东的莫斯科。十月革命后,又一批人逃离俄国来到这里,乌克兰人、波兰人、犹太人……许多欧洲的流亡者也来到这里,把他们的生活方式也一并带来。30年代,这些异国流浪者迁到上海,50年代,剩下的人也从中国离开,留下满街带不走的历史。
曾经的教堂变成音乐厅,警察局变成学校,如今住满百姓的洋楼,也许是某个民国官员的旧邸。这些带着资本主义色彩的楼房,在苏联也曾一度绝迹,变成规整的斯大林建筑,同样的风格在这座城市也不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