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宇一把把他拉进屋里:“你不冷?”
程真摇摇头,眼睛又开始在屋里乱转。
“我爸上班去了。”
“哦……”程真这才放松下来,又想起敲门的初衷,“雪人是不是你堆的?”
夏宇没有回答,从茶几下掏出两个桔子,扔给他,自己回到房间里看书。
程真捧着桔子,不死心地跟在他后面追问。夏宇被他缠得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皱着眉从他手里没收了一个桔子,剥开,掰下一瓣塞进他嘴里。
“是不是啊……”
夏宇又塞给他一瓣,等他咽下,又续进一瓣。如是往复,程真的嘴就没空说话,也许是被喂出了惯性,他就那样张着嘴,任夏宇一瓣一瓣地,把整个桔子填进去。
“没了,”夏宇轻嗤一声,“闭上嘴吧。”
程真又把另一个桔子送到他手里,夏宇愣了一下,就被他握住手,摇晃起来。
另一个桔子也用同样的方法进了程真的肚子。
读大学时,他一斤一斤吃桔子的吃法,总是引人侧目。程真对桔子的执念,大概就是在这个年龄,被某人以这种方式种下的。
九年义务教育有两种学制,一种是六年小学三年初中,另一种是五年小学四年初中。夏宇和程真的学制不同,所以那条上下学的路,他们还能一起走一年。
程真对此毫无概念,每天依旧像麻雀一样,把那些无人倾诉的话倒给夏宇听。
有了孩子这层关系,常青和夏思危的关系也比别的同事多了几分紧密,只是她的注意力全扎在工作上,总是无视后者意味深长的目光。
上了二年级,程真的表达能力好了不少,也渐渐意识到父母离异对他意味着什么,越来越少地提起这个话题。
他从未见过夏宇的母亲,只从自己的母亲口中知晓,她是个苏联人。趁夏思危不在的时候,他又跑去夏宇的房间,在那张世界地图上找了很久,也没有看到“苏联”两个字。
夏宇看着那张1992年的新版地图,什么话也没说,程真却隐约感觉,那双蓝色的眼睛有些黯淡,蒙着一层他还理解不了的东西。
他搜肠刮肚地找出许多笑话,想把那层东西驱散,哪怕恢复平日的冷淡。他不奢望看到夏宇的笑容,实际上,他也没见过他笑起来的样子。
只是,那个表情让他不安。
程真在自己的班里不算活泼,大部分时候,他都显得很安静。
同龄的孩子们聊动画片,聊父母带他们去过的地方,都是他没有过的体验。那些面孔无忧无虑,和他完全不一样,他看到自己映在窗玻璃上的脸,忽然觉得,那个表情和夏宇有点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