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长乐死去时，他好像也是这般，在原地呆滞了许久，脸上是直升机尾翼砸落时喷溅的、尚还温热的血和无法控制的眼泪，一直到心脏像是被锥子一下一下刺入的疼痛将他唤醒，他才一下子跌坐在地，然后又疯了般的朝那事故现场跑去。

再然后……尸体在他眼前变得透明，消失的一干二净，只有残留的血迹表示一切都是真实发生存在的。

只有虚拟作品中存在的事情又一次发生在自己身上，秦然花了很多很多时间才接受这一切。在那之前，他留在折断后又摔成一堆废铁的飞机尾翼前足足有快一个月，吃住都在“秋水”内解决，他看着那滩表明事实存在的血迹从红色变成黑色，变得认不出原样，回忆着过往，怎么都想不清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难以克制的愧疚、后悔、思念、自责、不解……编制成了一张细密而痛苦的网，将他紧紧的束缚在内，不停蚕食着他的血肉。

一直到出来搜集物资的搜救队员发现了他，他才第一次发现原来时间有时候真的会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眨眼间竟然就过去了二十多个日夜，而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昨天，他盯着那滩血迹，期盼祁长乐从身后走来，拍拍他肩膀，问他怎么又在发愣。

秦然那会因为受到打击六神无主，茶饭不思，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脸色也难看，若不是还有“秋水”内神奇的能量供给，无人援助的他早就倒下了。遇见搜救队员时，搜救队员一开始甚至将他认作了丧尸，准备击杀时是另一位队员发现了不对大喊出声，这才避免了误杀活人。

秦然最后拒绝了搜救小队带他回安全岛的提议，重新回到了17号楼，回到那个已经无法辨认的出租屋。然后，他花了几天时间整理自己，整理回忆，想起祁长乐说过要去d市，想到d市“死亡之地”的神奇名号，带着希冀，将前进的目标定在了d市。

他一直都在期盼死去却消失的祁长乐重新出现，但事实残酷，八个月的时间说快很快，说慢也很慢。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了，以至于他早已将这个想法深埋心底，打消了期盼，也逐渐放下曾经，只想去d市，看看那“死亡之地”能否为他解惑。

没想到啊……终究还是重新相逢了。

心脏上传来的痛楚熟悉的将他再一次唤醒，秦然感觉眼睛发酸，抬手一摸，指尖是两分许久不曾感觉到的湿润。

祁长乐似乎很讨厌他哭，临死时爆了粗口却没说完的话好像也是看见他哭在骂他。

和祁长乐有关的一切他一直都记得，这也是他唯一没有去逃避的痛苦。

他在磨练中成长，不再像和他相处时那般，总在流泪，总在逃避。

得忍住啊。他不喜欢。

手中的唐刀不知什么时候松开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噹！”那边的男人似乎听见了声音，视线扫过秦然，又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般，自然的转开了。

“……”

秦然不知道祁长乐有没有看见他，在他望过来的一瞬就闭紧了双眼。

再睁开眼时，那人已朝着一侧的废墟走去，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不是秦然这边的废墟。

秦然望着他的身影，深吸了一口气。

大概一分钟过去，他捡起了唐刀，也迈过这满地的残砖碎瓦与丧尸尸体，朝祁长乐的方向走去。

……

时间此时又过的分外的慢。

秦然能听见身后隐隐传来队友寻找他的呼喊，却不予理会。

他看见祁长乐了。

男人就站在他几米之外，背对着他，黑色的夹克没有帽子，衣型偏紧，勾勒出他肩膀宽阔的线条。

他右手拿着把刀，左手插兜，臂弯里夹着一束鲜花。

他脚下是一片寒冰，在火光和月光的映照下分割成红白两片，一直往外蔓延，就像是滑冰场一般，一直蔓延到秦然脚下，直至更远。

男人低着头，正对眼前的东西说着话。

“你不是会金系异能吗？怎么这会就不知道用异能把身上这东西挪开了？”

那东西回给他的只有闷闷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憋住的低吼。

“亏你双系异能，调动这么多丧尸，人家一个屋顶就把你砸懵了？”

“……”秦然听着他自顾自的言语，有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明明是迫不及待想快点见到祁长乐的，但此时人就在眼前不远，他却再也无法迈出半步，退缩与害怕如潮水般向他袭来。

这种怯懦的情绪很久都没有体会到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祁长乐，也不知道八个月过去，经历了死亡却又真正的复活这种不思议事件，祁长乐会有什么样的改变。

祁长乐身上永远都笼罩着一团秦然解不清的谜团。

秦然突然之间甚至又有了一种无法相信眼前的人是否真实存在的感觉。

而那边扰乱他心绪的人此刻还像是对身后变动全然不知的模样。

“再强也是个智障，哎。”

男人突然结束了自言自语，朝那被压在石块下的东西前进了一步。

火光从他脚边燃起，逐渐融化了寒冰。

大概过去了十多秒钟，祁长乐抬起了刀，刀尖冲下，只听他说：“安息。”

接着，他便将刀狠狠刺入了那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

……

下一秒，火焰烧灼着什么东西的刺啦声和闷闷的低吼一同消失了。

眼前的火光消失了，远处的火光也消失了。

室内一时只剩下头顶冷白的月光相照。

祁长乐知道秦然在身后，却没有回头。

他盯着眼前已经死去的异能丧尸，看着它的尸体一点点变成银蓝与浅金两色的小光点，像是萤火虫一般四处飞散，又飞回到了空落的碎石下面。

时间差不多了。祁长乐调动金系异能，掀开了原本压着异能丧尸的屋顶碎石。

他将唐刀插回背上的刀鞘，弯身捡起了碎石之下两颗如同宝石一般晶莹剔透的晶体。

两枚东西都只有鸽子蛋大小，祁长乐将银蓝的那枚揣进了上衣口袋，将浅金的那枚轻轻抛起，又接住，这样把玩着转过了身。

秦然正愣愣的看着他。

不像之前他放出精神异能时见到的模样，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一如既往，微微睁圆，眼中呈着他所有的欲言又止，正如同八个月前他看着他发呆。

祁长乐回视着他，一下一下颠着金系异能核，并没有先开口说话，只是唇角禁不住微微勾起，笑的戏谑。

“……”

秦然盯着他唇角的那一抹笑，目光一点一点的掠过那张熟悉的脸，眉眼、鼻梁、嘴唇、下巴……这种感觉也很熟悉，他曾经总这样悄悄打量着他，将每一处都视作可望不可及的珍宝。

他感觉脸好像烫起来了，心跳再一次不自觉的加速，眼睛也又开始发酸发热。

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秦然努力扯出一抹微笑，抬起手，朝就那样站在他不远处的祁长乐挥了挥。

“嘿，是我，秦然。”

尾音在颤抖，明明已经有所成长的少年在说完这句话后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眼周通红一片，又成了那只怯懦的小白兔。

但他并没有出声，只是意识到眼泪在往下流后咬紧了唇，努力将眼泪憋回眼眶。

他对面的男人望着他这幅模样，轻笑出了声，唇角的弧度不断扩大。

祁长乐拿起了臂弯中夹着的那束花，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将那枚金系异能核塞在了群花中央、钥匙链的旁边。

然后，他把花朝秦然扔了过去。

“生日快乐，秦然。”

作者有话要说：穿越尸海只为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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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实在太卡了，以至于断更了这么多天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