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色漆黑,一把推开云烟阁的院门,无甚表情地看着院内。
罄竹和白梅正在小厨房烤红薯,听见响动便抬了头,看向面色阴沉的赵韫,齐声道:“主子!您回来啦!陛下醒了!”
赵韫沉默着,幽冷的眸子睨了那二人一眼,轻嗤道:“醒了?醒得可真是时候。”
“主子......”罄竹有些不解,正要开口说话。
起身只见赵韫风风火火行进厨房,提手就抄了一把菜刀,转身就往主殿冲了过去。
罄竹吓了一跳,大叫道:“主子!”
而白梅则是反应迅速地追了上去,却在刚要跨入门中时被赵韫一个回门甩了过来,还迅速从里面插上了门栓。
白梅被门装得鼻子都疼了,捂着发热的鼻子惊恐地看向罄竹,眼神示意这究竟是怎么了?
罄竹大张着嘴,“我也不知道啊......”
菜刀是把新的刀,方方正正,刀锋尖利,被赵韫提在手里,刀尖上还反着光。
他面色阴沉地走进屋中,从外殿穿过幕帘,在床上发现了只着中衣的女人。
傅闻钦听见响动,警觉回眸,她刚醒不久,身上的各处机能还未完全恢复,有些迟钝。看见来人是赵韫,她心头一喜,正要开口说话,逐渐下沉的目光却落到赵韫手上的那把菜刀上。
饿了?她先是这样作想。
可她又抬头看了看赵韫阴沉的脸色,不像是饿了的表情,又猜测难道是她昏迷期间做了什么她不知晓的事?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不成?
傅闻钦十分不解,她都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怕,万一这期间,赵韫出了什么事,那可真是糟糕。
想着,傅闻钦又看了赵韫一眼,和他手里的那把刀。
她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应该没出什么事罢?
“醒了呀。”赵韫居高临下地觑着她。
由于两个人的身高差别,赵韫鲜少有这样的机会能以上位者的姿态看着女人。
他将愤怒掩饰得极好,但表情已然阴冷着,漂亮的眸子里泛着寒光,嘴角又扬起一个轻微的弧度来。
“......”傅闻钦又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开口道,“墨君......如何?”
良久的沉默,赵韫抬着他逼人的目光,向傅闻钦前进了一步。
“你是以什么身份问的这个问题呢?”赵韫勾唇,“是当今陛下呢,还是......”
男人的后半截声音戛然而止,傅闻钦瞳孔骤缩,下意识往旁边一闪,赵韫手里的那把菜刀就砍在她放在坐过的位置。
他知道了!
这是唯一的答案。
傅闻钦呆住,她根本还没来得及想好应对之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跟赵韫解释!
被刀砍过的地方露出一条裂缝,褥子里面柔软的毛絮露了出来,赵韫斜睨,提起刀又砍了过去。
“赵韫!!”傅闻钦叫了起来,迅速躲闪,“你听我解释!”
“你有什么好解释的?”赵韫满面阴沉,修长玉手骨节突起,紧紧握着刀柄。
“你先把刀放下,不要伤到自己。”傅闻钦皱眉,脑中飞速想着应对之策。
“别跟我说这些废话!”赵韫暴怒,“你不是要解释吗?你根本不必解释,你只须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也好叫我知晓,我这辈子第一回杀人,杀的是个什么东西!”
傅闻钦哑口无言,她缓缓后退着,视线中的赵韫提刀步步紧逼,直至她后背贴上一面墙,退无可退。
“说话!”赵韫怒极,“你骗我!你竟敢骗我!”
整整两个月,他和这个不知道名姓的女人整整上了两个月的床!一直尽心尽力地伺候她,博取她的欢心。
还在幻想着,这个陛下什么时候能给他提提位份,幻想着他什么时候能飞上枝头,早些让他的父亲过上好日子。
现在呢?他什么都没有了。
舒眷芳知道他从未侍过寝,他却已经失了臂上的守宫砂!
这意味着只要下次,舒眷芳点了他的名,他就会暴露,就会失去一切,就会死!
甚至连带整个赵家,连带他的父亲,都会被眼前这个欺他骗他的女人害死!
赵韫气急攻心,又举起刀砍了过去,这一次,傅闻钦并没有躲。
那把刀堪堪停在她颈侧,差之毫厘。
傅闻钦眼神不变,她定神看着赵韫,灿银的瞳孔里流露出柔和的微光。
“我...首先,我从未说过我是陛下。”傅闻钦率先蹦出来这么一句,“是你自己以为的。”
“所以,还是我的错了?”赵韫笑了起来,他手中的菜刀嵌入木板,他笑得后退了几步,然后跌倒在地崩溃地大哭起来。
男人一句话也不说了,他就坐在地上很用力地哭。
傅闻钦头脑发起热来,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她不明白赵韫现在是为了什么而哭,究竟是因为她不是陛下,还是他今天见到了舒眷芳,发现自己更喜欢那一个。
不论是其中哪一个原因,傅闻钦都无法理解。
她生平第一次,看到赵韫哭成这样,根本不知道如何去哄。
“我...错了。”傅闻钦缓缓地蹲下了身,伸手去碰赵韫哭红的眼尾。
男人却将身形一侧,躲开了她。
赵韫哭得伤心极了,他觉得他这辈子已经完了,什么父亲,什么荣华富贵,一切都完了。
他整张脸都被自己哭得湿哒哒的,漂亮柔软的手指都红透了,用力地擦着自己的眼泪。
更令他绝望的是,饶是如此,他还是下不了手将眼前这个女人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