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陈姨娘听闻大小姐是假小姐,兴奋了一下午,到晚上脑海里面还在琢磨如何在族长面前毫无私心一个不经意间点出,再然后乱打一通将人撵出府。
光是打脸这一项她脑补了至少四五个时辰,越想越来劲,一想马上就要解决心头大患,高兴得合不拢嘴,临近子时才昏昏沉沉的睡下。
没想到,张飞后半夜要拿人。
张三是外男不便进内院,但怕紫娟她们请不动人,也就跟在了后面。
胖丫熟门熟路,在前面提着灯,帮姐姐们引路。
夜气正浓,凉风习习。
很快就到了陈姨娘的院子,花鸟异兽雕梁画栋装点得丝毫不比主院差,甚至更奢靡,连铺道的小石子都是碎白玉做的。
一看就是暴发户品味。
明里已经这般模样,背地里不知如何铺张了。
管们的婆子见是紫娟,忙大开了门,问好,将人请进去,然后小跑着去通传。
先是叫醒醒了门口围着被子守夜小丫头,说了情况。
小丫头一惊,也不问原有立即撩起珠帘,进里面小声唤醒喜鹊,在耳根处禀告大小姐那边来人了,已经到了院子里面。
床底下的喜鹊看了眼床上的人,听见动静绉了眉头翻身向里。
她连忙批了外衣,带人出来问话,生怕吵了人一顿骂。
刚打了个哈欠,婆子已经将人引至檐下。
喜鹊见着来势汹汹,张三虽立足于院门处的抄手游廊里不再过来,但想来这边说什么也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她立即抓紧了外套,下台阶客气地问到:“紫娟姑娘何事半夜亲自前来,让小的们通传一下就是了。”
态度还是客气,紫娟伸手不打笑脸人,也笑道:“有事姨娘跟我们走一趟,劳烦喜鹊姑娘帮忙通传。”
喜鹊:“有何要事,不能明儿再说?这……姨娘刚歇下。”
紫娟摇头,“不能。”
没得商量。
喜鹊冷眼:“带外男半夜私闯府里管事姨娘的院子,你们这么做怕是不妥吧!”
春纤脾气急,哼道:“既然劳驾不住别人,胖丫你去。”
胖丫乐呵呵地应下,别的不说,请姨娘起床那可是她最最最最最最拿手的!
喜鹊伸手要拦,还没伸一半,就被壮实的胖丫一肩膀推搡个开,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追着人进门。
胖丫三两步到了床前,撩开纱帘,探出一颗脑袋瓜挂在帘子上,姨娘这床可真香喷喷,难得睡得这么好……
哈,哈欠!
异香扑鼻,胖丫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陈姨娘猛然被惊醒,一看,床前黑乎乎的好似吊着个头。
“啊!有鬼啊!”
尖叫着抱着被子躲进了床角。
胖丫懵了,喊道:“哪里有鬼?”
喜鹊此时拨亮了油灯,点燃了蜡烛,掌灯过来。
陈姨娘这才看清这不是日日要她三分命的那个柴房的死丫头嘛,捂着一颗吓得半死的心怒骂道:“好你个死丫头,这才几时,就来喊人?信不信今儿天明我就叫人拔了你的皮!”
胖丫而今是将军门下的人,怕她个鬼,应到:“将军传你过去回话,喜鹊姐姐不敢来喊你,胖丫我好心帮她喊一喊,你就要扒皮,以后不喊你陈姨娘了,改叫陈扒皮可好。”
陈姨娘气得跳起来追着要去撕烂胖丫的嘴。
喜鹊说有外男在外面侯着,赶紧拿了衣服伺候着。
一听还有男的,陈姨娘扬声撒泼,骂到几个意思,大半夜的如此作践本夫人,这日子没法过了……去叫人,叫林家两房的都过来评评理!
屋里砰地两声碎瓷瓶的清脆声响起。
春纤听到这话,小声问紫娟:“用不用派人去请那边?”
紫娟略思片刻,摇头:“用不到我们,倒是可以给门房传个话,倒也不必看得那么紧,谁要去就去了。”
春纤一想,也是,大半夜的去敲人府门扰人好梦搞事情这种事怎么能安在她们将军头上呢?
自然是该惹得家宅不宁的人去搅合。
陈姨娘穿好衣服,头发都没绾就冲了出来,抬手就想给紫娟一巴掌。
紫娟拉着春纤一个退步躲了开,掌风在面前落下,若不是反应快,脸上非有一个巴掌印不可。
胖丫瞧着还敢打她紫娟姐姐,提上她的大脚往前一抖,把没想到还有偷袭的陈姨娘踹了一个狗吃屎。
胖丫叉腰呵斥:“陈扒皮你怎滴还打人呢?”
陈姨娘腰上猛挨了一脚,腰疼手也疼,在地上擦的,但打又打不过,气得不行,只能嚎啕大哭骂对方仗势欺人,寻死觅活的,又令喜鹊去教训胖丫。
喜鹊看了眼胖丫。
胖丫始终认为自己没错,将腰杆一挺,比喜鹊高个头不止,身板也是她两倍宽。
喜鹊不想羊入虎口,只好去扶陈姨娘起来。
刚起来就挨了几巴掌,被骂怎么这么没用。
欺软怕硬,就是她主子,喜鹊咬唇忍着。
紫娟怕主院久等,也不计较那么多,请到:“姨娘若是收拾好了,那就请吧,军令如山,捱久了到时候姨娘又得被罚了……”
说着转身就走。
也不怕人不跟。
要是不跟,胖丫可以一步一踹地将人请到主院。
陈姨娘做戏做得很足,一路上哭哭啼啼的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心里却上演着要将紫娟等人扒皮下油锅炸上个四五百遍。
这些日子她白天要晨练,晚上脚疼得睡不好觉,今儿心情舒畅难得有个好梦,还被人扰了,当家夫人的美梦成真那一刹睁眼看见大头吊死鬼,吓得半条命都没了。
这叫什么?
这就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张飞不怕,他战场杀敌,砍头像切西瓜一样,只有鬼见愁的份。
陈姨娘怕啊!
她们前脚一出院门,守夜的小丫头就去找林管事,问要不要依着姨娘的话去通传林氏宗族。
林诚也是捂着心肝刚歇下,活生生地明白被人半夜吵醒的感觉,冷脸道了句天明再去,然后他轰了人继续睡下。
那边的陈姨娘哭哭啼啼磨磨蹭蹭半天,到了主院还不等到援兵。
胖丫不耐烦了,伸手一抬,一左一右地将主仆二人拎了起来,快步进院。
进门就喊:“将军,我把你要的人提来了!”
是真的提。
胖丫手一甩,陈姨娘和喜鹊被扔到了地上。
房间里面一股子药味。
陈姨娘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心道好大药味,老婆子要死了还是药罐子泡大的大小姐命终于该绝了?
抬眼一看,要死!
要死了要死了!她怎么在这儿?
喜鹊也是愣住,难怪大小姐这边打破了往日的相对客气,毫不客气起来,原来是把花姨娘寻回来了。
静女本命姓花。
算起来和袭人家有点亲戚关系,都是荣国府的家生子。
陈姨娘的脸死白死白的。
张飞见她吓楞住,放下茶盏,提神醒脑到:“看来陈姨娘还认得人!”
喜鹊将人扶起的时候,拽着手腕捏了一把,暗示陈姨娘要镇定。
陈姨娘一疼,清醒了两分,面色疑惑:“这……这是花姨娘吧?不是说去庄子上静养去了……呵呵,看样子是不是病了……”
许是听着仇人的声音,花姨娘悠悠转醒。
果见就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激动地咳道:“病?呵,你是巴不得我早点死!”
陈姨娘被噎,见人这样子好像也没两天活头了,心想没必要和死人一般见识,冷笑道:“几年未见,花姨娘还是这般咄咄逼人,老爷最不喜欢了,所以才让你搬去冷清的乡下静养,看来也没养出好脾气嘛……”
花姨娘是个气性儿高的,一提林老爷,就想起她当时被这狐媚货色用伎俩逼走了,连老爷最后一面都没见上,怒火攻心,又吐了口血。
王嬷嬷是伺候过贾府史老太君的老人,经历过四代人,自然明白静女的苦楚。
论伺候男人,一个豪门大宅里养出来的规规矩矩的丫头,如何比得上勾栏下院专门调·教的瘦马。
同是红袖添香,一个只会低着头认真干活,一个却是眼波婉转将老爷的魂勾了去。
王嬷嬷安抚了一下静女让她歇着,起身冷面哼道:“没听着大夫说要静养?咋呼什么都闭嘴!!”
内室本就安静,现下更是静可闻针。
连胖丫都努力将呼吸慢半拍,生怕吵着了她主人请回来的贵人,
陈姨娘被呵斥,下不来台的事她已经习惯了,见眼下也没她什么事,鞋底抹油想要开溜就道:“既然花姨娘要静养,那就改天再来叙旧吧。”
她真当是请她过来叙叙旧的,转身打个哈欠就想带着丫鬟回屋歇着。
张飞看了紫娟一眼。
紫娟拦到:“不急,陈姨娘请移步书房说话。”
说着张飞已经起身,打头带着人离去。
随行乌压压的一片,好不威风。
陈姨娘想闹事也不敢,如今她就两个人,该死的林诚怎么还不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只能跟着过去。
张飞在放着一盒子证据的桌旁落座,大马金刀的,坐姿十分气派,眼底虽有两分青,但精气神儿十足,毫无睡意。
他轮滑着手指,在半开的盒子上点了点,对人劝道:“你若是一五一十地招了,本将军念你是女流之辈,或许会轻饶了你。”
陈姨娘左右看了看,确定这话是对她说的,嗤笑一声:“大小姐此话何意?我说呢,夜半三惊地找外男进你继母的院子,你怕是想按个我不守妇道的名声在我头上吧?哼,我知道你们这些名门望族瞧不起我这样的出身,但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再说,这等名头按在我头上,你将来能有什么好婆家?就算你不在意,林家还有四五个姑娘呢?难道个个像你们三方那样招软蛋子男人入赘……”
张飞没打断,由着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