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你给我滚出来!”
“好啊,看老娘找到你不扒了你的皮……”
陆凌径直走着,头也不回,像是要一直走到天尽头去。
夏天的天气像娃娃的脸,没有预兆,上一秒还晚霞漫天,一眨眼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牧正豪把晒在诊所外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白床单和被罩收回来,就几步路的距离袖子已经湿了大半。
陆夕濛还没有回来,他担心会不会被暴雨堵在路上,反正现在诊所里没有病人,他撑起伞,又拿了一把伞,关好门准备回去。
风裹挟着雨滴,从四面八方袭来,牧正豪把伞压得很低,整个脸藏在其中才能勉强撑住,白大褂被吹得猎猎作响,他这才发现自己忘记脱掉了。
回诊所的念头只浮现了一秒钟,眼睛迎风流泪实在睁不开,果断放弃。
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估计已经在做晚饭了。
牧正豪想想陆夕濛的手艺就要流口水,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突然,繁杂的雨声里掺进了一道不易察觉的破风声,一根棍子斜刺里打过来,猛击在牧正豪腰上。
牧正豪脚下一滑,差点摔进泥潭,把伞杵在地上才堪堪稳住身形。
“他妈的是谁暗算老子!”
他蓦然抬头,和那一身黑衣的歹徒对了个正着。
歹徒似乎也惊讶了一下,好像这场面也在他意料之外。
从小到大没受过这委屈,牧正豪一时间怒从心起,抄起雨伞冲上去,边打边骂:“我弄死你个龟孙孙,大白天装鬼吓人,老子招你惹你了!啊?!”
那人手忙脚乱地回击,一开始还是躲闪为多,后来可能也恼了,手脚并用往牧正豪身上招呼。
牧正豪顾了左边顾不了右边,忙乱中挨了好几下,见正面攻势劈头盖脸难以阻挡,立即蹲下滑跪,伞柄和棍子再次撞击在一起,伞骨哗啦啦弯折,尖锐处在歹徒裸.露的手背上划下一条长长的伤痕。
“我一定要看看你是个什么鬼!”
牧正豪趁机抱住歹徒的腿把他抡倒,一个翻身压在歹徒身上,两只脚缠住他的腿,半边身体压住他的左手,一只手抓住他的右手,另一只手空出来就执着地去扒他的头套:“敢做就别躲啊,怕被人知道吗?”
歹徒浑身一激灵,不想再恋战,又被压得无法动弹,挣扎时一口咬在牧正豪的脖颈旁边。
“嗷!你属狗的吗!”
牧正豪剧痛之际松了力气,那人赶紧爬起来跑了。
漫天雨幕静静垂着,仿佛在为这场争斗拉上帷幕。
陆家。
陆爸爸和陆沉舟拿着水盆和水瓢在屋子里转着,哪里有水从屋顶破裂处滴下来就在地上放一个。
“你也真是的,怎么把客人一个人留在诊所里了。”陆妈妈戳了戳陆夕濛的脑袋。
陆夕濛尴尬笑笑。
她陪乐乐和陆凌玩弹珠玩入迷了这种事绝对说不出口,太丢老阿姨的脸了,该说童年游戏永不过时吗?
数落完女儿,陆妈妈对陆凌道:“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吧。”
这孩子也是可怜,父亲病死,母亲跟外地人跑了,寄身在舅舅舅妈家,舅舅舅妈也不好好照顾,让他小时候被狼叼了去,奇迹般喝了母狼的奶水没有死,现在稍微长大了一些,每天里里外外地干活也就算了,经常能听到他家打骂的动静,陆妈妈看着不落忍。
“哥哥,吃饭饭吧。”
乐乐抱着旺旺,两双眼睛是如出一辙的水汪汪,再狠心的人也拒绝不了这样的眼神,陆凌沉默着点点头。
王红霞说:“乐乐,别一直抱着小狗,会有跳蚤。”
其实陆夕濛已经给小狗喷了驱虫的药水,不过狗子天天在外面跑,身上总有一些土灰,怕乐乐摸了小狗就吃东西手不干净。
旺旺一被放到地上就活泼起来,尾巴甩得都出现残影了。
陆爸爸夸道:“这崽子有灵性,一会儿工夫就认全自家人了。”
陆万春看了看外面:“我去接一下正豪吧。”
“小心路滑,注意安全。”陆妈妈叮嘱道。
陆万春穿上蓑衣,正在找斗笠的时候,旺旺忽然趴伏在地,两只前爪做出攻击的姿势,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呜声,似乎下一秒就要冲出去用它那小乳牙咬人。
陆万春疑惑地打开门,毫无防备之下被一大团白色扑了个正着。
“万春!好兄弟!我撞鬼了我!”
他浑身泥水,衣服破了好几道口子,鼻青脸肿的,众人惊得目瞪口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真是倒了大霉了,喝口水塞牙缝,放屁都砸脚后跟,好端端走在路上突然有个人冲出来打我……我寻思刚来你们这儿,近日无怨往日无仇的,肯定是遇上疯子了!哎哟,轻点,他还在我肩膀上咬了一口!”
在他一遍又一遍阐述自己悲惨经历的同时,陆万春帮他脱掉最外面的大褂,此时白大褂已经变成灰大褂了,肩膀上有一个明显是人的牙齿咬出来的圆形痕迹,渗着血。
陆妈妈去给他烧热水煮姜汤祛寒,陆夕濛拿碘伏让三哥帮他肩膀消毒。出血的地方就这一处,手臂和身上还有一些青紫,尤其是最开始那棍正中侧腰,稍微拉伸一下就很痛,她又给了一瓶药膏让牧正豪过会儿洗完澡自己脱了衣服揉揉。
陆千帆稀奇道:“没听说谁家有人得了病啊。”
陆爸爸说:“这种恶□□件赶明儿得告诉村支书一声,也提醒大家提防着。”
陆夕濛听得更仔细,隐约觉得可疑。真的精神病患者是不能辨认自己的行为的,哪会穿一身黑还知道戴着头套行凶防止被认出来。而且那么巧,出事的地方,是她每天从家到诊所的必经之路。
牧正豪气得睡梦中都磨着牙,第二天他和陆万春顶着两对熊猫眼来到了村支书家。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村支书也觉得匪夷所思。
要说邻里有纠纷,骂起来了打起来了都不新鲜,牧正豪是县里来的,怎么有人无缘无故袭击他,传出去要被人议论他们祁山大队穷山恶水出刁民了。
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恶气,牧正豪坚持要报警,借用全村唯一的电话打给了公安局。
接电话的是一位于警官,态度很专业,详细地问了牧正豪事情经过。
“……比我还高出半个头,应该是个男的。”
“如果您再次见到他,能认出来吗?”
“难!他的头套就露出两个眼睛一张嘴。”
“您与他打斗时,肢体上还有没有发现一些明显的特征?”
牧正豪蹙着眉头想了想:“没什么特别的,我的雨伞在他手上划了一道口子算吗?”
“可以算,其他线索等现场勘察吧。请您暂时留在祁山大队,我们很快会过去取证,到时候还会打这个电话联系您。”于警官说是要看现场,但心里感觉这案子不好破,主要是刚下过一场大雨,打斗现场的痕迹估计都被破坏得差不多了。
……
陆夕濛今天去给上回猪湿疹的人家复诊,顺路就想把那双女式皮鞋还给卫寒山。
潺潺的山泉不知疲倦地流动着,清浅的泉水折射着太阳光,小瀑布处还能看见一道迷你的彩虹,像是在代主人家欢迎外来的客人。
屋子的门半掩着,陆夕濛敲了两下,没有得到回应。
把袋子放在门外也不是不行,就怕被人拿走了,毕竟价格不便宜。
球球一只小爪爪握拳砸进另一只爪爪中,激动道:“爸爸在里面,我感觉到了!”充电人,充电魂,充电都是人上人!
不是闯空门就好,陆夕濛略微安心了一些,往里面走去。
整个房子安静得诡异,四下无人,只有她的脚步声分外清晰。
她循着记忆来到上次还鞋的房间,卫寒山静静地躺在竹榻上,呼吸急促,眉头有些痛苦地皱起来。
医者本能让她上前察看,额头滚烫,像是发烧。
抓起他的右手把脉,脉象紊乱,实中有虚,不像是普通疾病,更像中了某种毒。
就在疑惑的刹那,卫寒山蓦然睁开眼睛,利刃般的寒光包含着无限警惕,看到是陆夕濛后才稍稍放松。
“谁?”
陆夕濛猛然一惊,缓缓转身。
一个黑洞洞的木仓口正指着她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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