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虑推搡了着明筝的肩,放肆地说完,才发觉明筝表情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她疑惑的凑近了,表情认真了不少。
“到底怎么了?”
明筝看她,“简兮的爷爷,不行了。”
吴虑惊得张着嘴巴,又问:“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一个消息砸得她有点懵。
明筝说:“不好说,情况好,可能一个多月两个月,情况不好,可能半个月,随时。”
耳边嘈杂震耳欲聋。
吴虑皱眉:“这……简兮知道吗?”
明筝点头。
“生老病死……”吴虑想说点什么,又想到明镇岳也才出事没过多久,瞬间改口道:“没事,她还有家里人。”
明筝皱起了眉头,“她没什么家里人。”
明筝之前就调查过简兮,知道她十几岁就离家,知道她这些年从来没跟家里联系过,自然也知道抚养简兮的是她的赌鬼叔叔。
家里人……那不知道算不算是家里人,但简兮的爷爷住院这么久,除了简兮,她没再见过其他人。
也有可能是医院隐私做得好,至今也没有被找到。
明筝不知道,她抬头看着吴虑,“她住在我那小院里,我这段时间忙,你有空过去看看她。”
吴虑瞬间皱眉,“你什么意思啊?这算是她人生最难熬的时候了,你推给我?我跟你说,但凡我有点贼心,你老婆没了。”
她气地捶明筝的肩,不轻不重的一下,“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明筝垂眸,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
微辣又醇厚,在口腔里炸开,难受的她瞬间皱眉。
“没人知道她在那。”明筝说:“你去的时候,悄悄的。”
吴虑眉头皱的更深了,“为什么啊?你这是搞什么,金屋藏娇吗?”
明筝把酒杯放在桌上,“遗产已经快拿到了,明家有些人怕是等不及,也坐不住,她不想住老宅,只能这样。”
吴虑眉心猛跳,瞬间领悟了明筝的意思,惊得半响说不出话来。
路过的熟客跟吴虑打招呼,吴虑僵硬的把人敷衍走,一回头,目光里都是心惊肉跳,“你是说……”
“她还是个小孩子。”明筝舌尖抵着上牙膛,沉默了一下,轻叹着说:“吃了不少苦,心思重想得多,谨小慎微。我告诉她那种院子我多得是,你说话注意点,别漏了。”
无虑胡乱点着头,又忙问:“那她还去拍戏吗?万一在剧组出点什么事,那可怎么办,剧组里人多眼杂,你也不好安排人进去。”
“没事,剧组那边暂时不开机,盛一鸣也同意,等简兮的私事办完之后再进组。”明筝顿了一会儿,说:“到时候,我们已经离婚了。”
吴虑被消息砸的有点茫然,“啊?离婚?”
旋转的彩灯跳跃着闪过,在晦暗中落上明筝的脸颊,光暗浮动,吴虑在她脸上看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在那一瞬见,吴虑忽然想通了,她瞪大了眼睛,“所以你们……商量好的?”
明筝嗯了一声。
这是一段商量好的戏码,现在戏唱到最后,也要落下帷幕了。
吴虑不可置信地呢喃:“我还以为……还以为你真的动心了,我可真的没见你对别人这么好过。”
她越说,底气越足,蹙眉看着明筝:“我看不如假戏真做,反正婚都已经结了,就是真结婚,能怎么样?”
“不可能。”
明筝脱口而出回绝,“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我对婚姻没有任何想法和期望,也不需要。”
“为什么啊?”吴虑是真的不懂,她塌了肩膀,有气无力,又想跟明筝抗辩,“你看你爸妈,结婚这么多年不是好得很吗?明家虽然有些花花公子,婚姻不幸,那都是他们自己德行不修,绝世大渣男,跟你又没什么关系。你也没什么红颜知己蓝颜知己的心上人,为什么这么坚决啊?”
明筝紧抿着唇不说话。
吴虑自己想了半天,皱眉猜测:“难道你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
在简兮出现之前,吴虑认为明筝是个无性恋,人生枯燥乏味,看谁都跟看猴子差不多,从没见她有过什么动心,除了她跟顾西华,明筝唯一的朋友就是叶静辞。
但是叶静辞那个人嘛,凭她对明筝的了解,明筝顶天也就把她当朋友,连好朋友都算不上,明筝可从来都没主动带叶静辞来过她这儿。
“或者,你是想找个男的,生个继承人?”
吴虑放飞自我,想法一个接一个。
但明筝瞬间就打断了她的思路。
明筝起身道:“不是。”
吴虑腿搭在桌子上封住了明筝的去路,她仰头看着明筝,拉住明筝的手把人扯下来,“行,苦行僧,不劝你,你说你又不纵情享乐,赚那么多钱干嘛。”
明筝瞥她。
吴虑啧啧,眼睛转了几圈,还是不死心,“我说真的。”她凑近了明筝,问:“你对简兮就真的没有那种,心怦怦怦要跳出来的感觉?”
明筝垂眸,一脸“那是什么感觉”的见鬼表情。
但心里却忽然浮起简兮的脸来,是她不久前局促地站在电梯口,脸红又尴尬的模样。
好像只有在那个时候,简兮终于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简兮……简兮……
明筝把她的名字在舌尖上滚了两圈,又咽了回去。
“离婚的事,我跟她说过。”
明筝品着口腔里还没消散的酒味,忽然觉得有点涩。
吴虑好奇地追问:“她怎么说?”
她怎么说,明筝想了想,“她说好,让我到时候给她发消息。”
吴虑借着微弱的朦胧的光线,细细看着明筝的表情。
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后,明筝垂下眸。
震耳欲聋的音乐忽然停下,舒缓的节奏响起,主唱烟熏火燎般的嗓音,唱起低沉的情歌。
明筝吞咽着发干的喉咙,又喝了口酒,“明天她搬家,你帮我看着点。”
吴虑眯起眼,没答应,只问:“你连这种事都操心?”
“她……她一个人,忙不过来。”明筝说:“你去转一圈,做做幌子。金娱的收购案正在谈,袁思洋可能会找她。”
吴虑没接话。
明筝自己又喝了一口,接着说:“等我们离婚之后,她手上的钱够她自己生活。她演技也不错,盛一鸣很喜欢,现在女打星断层,如果盛一鸣愿意捧,这是她的机会。”
吴虑看着明筝。
果然,明筝顿了一下,又说:“不过舆论可能会不太好,她一个人,没经纪人没团队,容易吃亏,我把我刚做的那个娱乐公司转给你,你想办法,劝她签个合同。”
吴虑悠长地嗯了一声,嗓音拖得很远,跟歌手的吟唱刚好重合。
嗯完,却不说话。明筝疑惑地扭头看她。
吴虑懒散地拖着音,十分闲适不正经,“凭什么啊?一张嘴全是她,哦凭什么我还得为她搞个公司替你出头啊?我不,你不放心你就自己上。”
明筝抿唇,眉头皱起。
“再说了。”吴虑语调懒洋洋的,“就简兮那个姿色,她要是不愿意配个酒吃个饭的,谁能搞的定?这圈里的风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处理不来,这不是得罪人吗?”
明筝眉头皱的更高了。
吴虑看她,“要我说,你干脆自己上,凭你俩的关系,你说要签她,她能拒绝?先把人搞到手……不是,先把人搞到公司,有你护着,那不是千好万好。”
一杯酒见了底,明筝有点混沌,顺着吴虑的话,一想,是这个道理。
毕竟简兮的前车之鉴还在,得罪过得袁思洋现在还恨她恨得咬牙切齿。
以后……以后没她护着,怕是真的不行。
但是,明筝忽然又摇头,“不行。”
她表情严肃又正经。
但吴虑知道她就这个量,再多没有。
套话的好机会摆在面前,不能错过,她压低了声音,说悄悄话一样诱哄,“怎么不行?把人弄到身边不是才最安全吗?”
明筝却咬牙,脸板的冷硬,憋了半天,她说:“不行,我不结婚。”
吴虑:……
吴虑深深叹了口气。
绕来绕去,竟然还是绕到这里了,她是真的想不明白,明筝这坚定的不婚主义究竟是哪里来的。
分明是已经对简兮动了心,嘱咐起来,从现在到以后,安排的明明白白,操心这个担心那个。
偏偏到了关键地方,又变得莫名坚持。
“不结婚就不结婚嘛,谈恋爱总可以的啊。”吴虑曲线救国,思路也很清晰,嘴皮子一动,套路一套接一套,“你不喜欢简兮吗?你不心疼她吗?我看简兮别的不缺,就缺人。结婚就是领个证嘛,有什么重要的?不结,做她女朋友,不香吗?”
她不知道明筝在想什么。
但明筝即便喝多了有点昏沉,也依旧逻辑清晰,毫不混乱,她白了一眼吴虑,“骗人感情?我只把她当妹妹。”
吴虑:……
行行行,好好好,对对对,我输了。
来的目的还没完成,明筝看着她,“明天她要去医院,你一早就去老宅。”
吴虑只得答应。
毕竟是表妹的心上人,只是这个表妹,脑回路不太正常。
恐怕她自己还没发现自己的老婆就是自己的心上人,还口口声声不结婚。
真是情路坎坷。
事情办完,明筝就要走了。
吴虑不放心她一个人,一路送上车,司机是跟了明筝很多年的老人了,吴虑看了一眼,没继续跟。
何况明筝喝醉酒也保持着她多年养成的行为惯性,还能和人对答如流,只要她不说,没人知道她喝醉。
车子开出去很远,明筝忽然开口,“去景园。”
她说完,疲惫的合上眼。
景园就是那个私房菜馆。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没问,驱车在那附近绕了几圈,进了旁边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又从停车场另一哥们里出来,在夜色中,把车停在小院后门口。
这小院的后门是个平平无奇的卷帘门,跟附近小店的卷帘门没什么不同。
明筝从车里出来,拉开门进去。
铁门哗啦一声。
正在房间里整理东西的简兮脚步一顿,忙打开门。
明筝乘着夜色,站在院里的银杏树下。
月光洒落在她肩上,染得一身清辉。
简兮站在屋檐下,无措地问:“你怎么来了?”
明筝嗯了一声,“来看看。”
她说话时,捏了捏鼻梁,抬头看过来。
简兮脚下仿佛生了根,一动不动地看过去。
她声音有些哑色,染了疲惫和情绪,瞬时像落在人间。
晚风吹动着树叶,拂过明筝的头发,她看过来的目光里多了些迷离。
“饿了。”
她说。
简兮忙压住不合时宜的是不是就作乱的心跳,“没吃饭?”
明筝点头,“没吃。”
简洁,没废话。
“刚好,晚上买了点吃的。”她问:“我去给你做,你想吃什么?”
明筝想也不想,开口就说:“面,微辣。”
这个点,前院的店还没关门,想吃什么,叫人送过来就是。
但她不想。
简兮也不想。
简兮嗳了一声,“你进来啊,要等一会儿呢。”
明筝这才抬脚往前走。
她站在屋檐下,和简兮面对面。
距离很近,简兮闻到一丝酒味。
但她没问,她只抬头看明筝,见她神色如常,又想起吴虑曾经说明筝的酒量一杯倒。
简兮忙说:“你先等一会儿。”
她说着,就要往侧院的厨房走。
明筝忽然伸手拉住她。
她手指很长,松松地圈住简兮的手腕,又安静地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简兮蜷缩了手指,回头看她,房间里的光线斜斜打出来落了半身,屋外的黑夜笼了三分,光暗交接晕开,朦胧暧昧。
明筝垂眸,拇指摩挲着简兮突出的腕骨。
她忽然开口,声音低而轻。
“别喜欢我。”
她说。
声音被清凉的夜风吹散,吹到简兮耳边,吹到她心里。
简兮瞬间绷紧了身体,又立刻笑道:“那怎么会?”
她看着明筝笑起来,目光里落着闪烁的灯光,“你虽然是个好人吧,但我肯定不喜欢你啊,你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明筝低垂的眼抬起,静静望过来。
那一瞬间,简兮险些以为自己被看穿了,她笑意收敛,努力演出一副完美表象掩盖自己的狼狈,“你还饿不饿?”
明筝松了手。
简兮没动作,被拉紧又松开的手臂,像是脱离了自己的身体,被引力和惯性吸引着回落,重重的,又飘忽的,砸落在自己身侧。
作者有话要说:更一个大肥章。
第一轮检查结束了,熬了个大通宵,连着上班,感觉身体被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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