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辰的声音有些哽咽,“既然如此,属下只求少主尽量等些时日。待我送到了信,天权之难自解,少主也就不必去遖宿了。”
“来不及的,若等到兵临城下就什么都晚了。”慕容离摇了摇头,“那些人收了信,也不见得立刻就会行动。我要去遖宿军中,拖住他们。只要能拖个三五日,天权之难或许有解。就算当真动起兵戈,天权兵力虽少,至少也能抵挡一阵。只盼撑得过去。”
“少主——”庚辰仍是想要制止他。
慕容离的声音缓和了些,“我若是回不来,你就留在天权,效忠天权王吧。王上一定会厚待你的。”
庚辰用力摇着头。
慕容离将他扶起,道:“别想些旁的了。这就去吧。”
庚辰道:“是。”
临行时,庚辰见慕容离长身而立,始终背对着他。
这一别过或许就无法再相见。庚辰看着这位少主的背影,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慕容离离开偏殿,特意绕路去了水榭处。这几日天气乍寒,水边笼罩着白色的轻雾。回鸾阁的羽琼花一直都没开。
他走到水榭旁边的回廊里坐下,伸手轻抚上那些含苞待放的花朵。细看一回,这些花或许再过一两日就开了。
慕容离轻叹一声,“终归是看不到这些花儿啊。”
他回到寝殿,坐在镜台前。从抽屉中取出一支银簪。那支银簪上无任何装饰,看起来很朴素。尖端却异常锐利,闪着白森森的磷光。
慕容离将怀中的血玉发簪取了出来,放在匣子里收好,仍放回镜台下的抽屉里。又把银簪用丝帕裹了,收进袖中。
之后,他将发带捋过,在手指上绕了两圈,终于恋恋不舍地一扯。
发穗下的同心结缓缓散开。
慕容离看着镜中的自己,已经干涸的双眸泣下两道血来。
执明今日还未去回鸾阁。
他看着桌案上的国书,忍着想要把它撕烂的冲动。
那帮老臣一见遖宿的国书,个个如临大敌,急得恨不得把醉湖心月殿的大门给挤破。执明见他们吵得太凶,破天荒把国书看了一回。
看完之后只给众臣传了一句话:三日后再议。
若不是此事牵涉到慕容离,执明才不会去看国书。慕容离早就对他说过遖宿要来进犯之事,执明当时没怎么往心里去。况且后来遖宿失了昱照关图,又同天璇打得不可开交。本以为就没事么事了,谁知还真如慕容离当初所料,他们借为遖宿先王寻仇为由进兵。
执明怕慕容离得知遖宿举兵来犯,会引得心疾加重,于是下令封锁消息,决不许传到回鸾阁去。这消息却不胫而走,连民间都闹得沸沸扬扬。幸好慕容离极少出回鸾阁,看来还不知此事。执明去看他时,也是说话十分小心,唯恐说漏了嘴。
明日就是三日后了,得快点想个办法先把那帮老臣应付过去才行。
这时候,有个面生的内侍进来,道:“恭喜王上,王上大喜。”
执明一挑眉,“什么好事啊?”
内侍道:“请王上移驾,出了寝宫便知。”
这话听起来没头没脑的。那内侍说是来报喜,脸上却不见什么喜色。执明很是疑惑。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就站起身,由内侍引着走出了醉湖心月殿。
走到殿门口,才发觉这里竟和一处正殿相连。这间正殿不是升龙殿,也不是天权王宫的正殿。却比王宫的正殿更加恢弘奢华。
内侍道:“王上请。”
眼前的景象倏忽又变。祥云为栈,长虹贯桥。那正殿仿佛浮于九天之上,由五根赤金的通天蟠龙柱撑住殿顶,周遭满是金光瑞气,如同天宫。
执明站在虹桥一端,正对着他的是金銮殿中的王座。他转头一看,身后竟空空如也。于是信步向前走了一步。
虹桥下的两侧站满了人。那些人见到执明,都显得异常兴奋的样子,一起冲他喊道:“恭喜王上,贺喜王上。”
分明是一片欢腾,执明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但还是不由自主地顺着虹桥往前走去。他打量着桥两侧的人,发现一个他认识的都没有。这些人是什么人,他们都是天权的子民么?
执明走到金銮殿中,登上琉璃台阶,坐在王座上。左右众臣一起跪拜,高声呼道:“恭喜王上荣登天下共主。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下共主……怎么会成了天下共主的?
这到底怎么回事?阿离呢,莫澜呢,他们怎么不在这儿?噢,对了,竟然连太傅都不在。那帮唠唠叨叨的老臣也一个不见。甚至连方才引他前来的内侍也不见踪影。
执明觉得自己的脑筋不太清楚,耳朵也有点嗡嗡地响。
一个使臣模样的人走进正殿,恭敬地行过大礼,道:“恭贺陛下荣登天下共主。我遖宿国有贺礼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