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明终于知道,为何慕容离从浮玉山回来的时候脸色极差。他恨不得上去揍公孙钤一顿,或者一脚把他踹到山下去。
而慕容离听后依然神色平静,仿佛听着一件与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他与公孙钤分别后,独自去瑶光故地走了一回。入夜时才回到住处。他没有哭,甚至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悲伤。他只是静静地坐着,整晚都没有睡。
第六夜,梦到的是天璇的丞相府。
当时慕容离已离开天权,正要前往遖宿。他去遖宿之前,先到了天璇来见公孙钤。
他们二人对弈时,慕容离在茶里下毒,鸩杀公孙钤。并告诉公孙钤,他其实是瑶光王子。遖宿进兵之事都是他一手策划,为了给瑶光复仇,不惜全天下陪葬。
最后,慕容离看着公孙钤的尸体,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就像是看着石头或者土块这种本身就没有生命的东西一样。
第七夜,梦到的是遖宿王宫的御书房。
御书房中只有遖宿王毓埥一人。不多时候,慕容离也进来了。
执明暗想:这难道是阿离行刺毓埥的时候?他虽然知道慕容离最终得手,且从遖宿逃了回来,而面对梦境中的景状,还是不免紧张得寒毛倒竖。
毓埥道:“本王得到一样东西,想请先生一观。”他拿过一个卷轴,在桌案上展开,“先生请看,本王这幅昱照关图可还真实详尽。”
慕容离将地图仔细看了一回,道:“我不常到关外去,但见这几处主要山脉的走势,的确没错。”他抬起头看着毓埥,“遖宿王得了此图,可是有什么打算?”
毓埥微微眯起眼睛,想从慕容离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却见慕容离神色自若,难以猜出他心中所想。又继续试探道:“本王当取天下,钧天四国一个都留不得。如今天玑被灭,天枢归降。剩下天璇、天权两国,自是要先攻易取之处,方为上策。”
慕容离看着毓埥,很专注地听着。
毓埥道:“若天权有昱照山天险为屏障,确实难以攻取。如今本王得了此图,只要派些细作前去查探,不怕查不出这昱照山的破绽。一旦天险攻破,那天权王不过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草包,如何能挡我遖宿大军?到时候他若是个识相的,便交出王印归降我遖宿。若不然,大不了杀了他。岂不是比先去对付那棘手的天璇军要容易十倍?待灭了天权,再合围天璇,不费多少兵卒即可成大事。”
慕容离点了点头,道:“的确。只要天险攻破,夺取天权如探囊取物。我在天权做兰台令时,天权王准许我批阅奏章。其中相关的军报,我也多少留心了一些。天权兵寡,军需、粮草却丰厚。攻下天权后,只要占其军需,即可长久在那里驻军,多方夹击天璇。至于天权那些主要的储粮的地点,我也能记个十之八九。”
毓埥大喜,笑道:“哈哈,甚好。不瞒先生,之前总有多心之人在本王耳边饶舌,恐先生顾及天权旧情,在本王攻取天权时未免不会全力相助。如今看来,这些顾虑甚是多余。先生放心,既然你忠于本王,本王自是不会亏待了你。”
慕容离淡然道:“我只要天璇灭国。至于天下,是太平盛世也好,生灵涂炭也罢,对我而言都无所谓,全凭遖宿王的喜好就是。”
毓埥道:“果然是爽快之人。既然如此,先生不如同本王讲一讲天权储粮之所在。”
慕容离倾身靠近毓埥,道:“好,且听我讲来。”
他说道“来”的时候,燕支剑突然出鞘,一剑横过毓埥脖颈,割破喉管。反手又是一剑,刺穿毓埥的胸口,顿时血流如注。
若论武力,毓埥应在慕容离之上。可是他一向以为慕容离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公子,完全不知其通晓剑术,更不知其随身携带的古泠箫中竟藏有短剑。再加之他认为慕容离并无二心,也就疏于防范。
毓埥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直直地盯着慕容离。他颤抖着抬起手来指着他,嘴唇动了数下,然而喉咙中已经是血如泉涌,难以发出声音来。想唤人前来捉拿慕容离也是不得。
执明看着梦境中的慕容离,只觉得他的眼神冰冷。这是他见过慕容离以来,看到他的眼神最冷的一次。仿佛顷刻间寒霜彻地,肃杀之气将整个梦境都冻成了冰窟。
慕容离收了剑,将桌案上的昱照关图卷起收入袖中,就离开御书房。
此时慕容离的衣衫上已经染了血,不得不避人耳目。他出了遖宿王宫,一路奔逃。不到半日功夫,就遇上遖宿派来追杀他的刺客。
仿佛又回到了他从瑶光王城逃出来被天璇军追杀的时候。只是遖宿刺客的武功却比昆将军手下的天璇兵士高出很多。而且他此时无暇与敌人周旋,必得尽早将情报送到天权去。因而对战时只顾尽快脱身,至于受伤却顾不得了。
执明见慕容离用手捂着胁下,指缝间还有血渗出来。在慕容离回来时,他身上的每一处伤执明都看过。于是他知道那处伤得很深,只差半寸就伤及内脏。
慕容离虽然受伤,行动却丝毫不慢。眼看穿过这片樟树林,就出了遖宿国境。
只听一阵朔风,干枯的枝杈倏忽而动,十几名刺客从空中降下,围住慕容离。
其中为首的人叫道:“抓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