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藏在执明寝殿的雕花漆柜后。
柜门即是密室入口,需要弯腰躬身才能通过。一走进密室,却别有洞天。这密室不仅是一间屋子,而是前有厅堂,后有九间小室,回廊穿行其间,竟比寝宫的空间还要大些。
密室中的装饰却极为朴素,和富丽堂皇的天权宫殿相去甚远。九间小室的陈设一般无二,里面只有一张靠墙摆放的案几,上面放着一物,用素绢遮起。
执明穿过回廊,进了从左数第四间小室。他在案几前坐下,将素绢揭开,放在一旁。
素绢下平放着一面铜镜。
铜镜十分古旧,镜面几乎泛不出光来。外沿用蚊须般纤细的笔画刻着密密麻麻的篆字咒文。镜子中央有一根直立的悬针,长约七寸,亦是铜制。针尖如封喉暗器一般锋利,上面沾着新近才染上的殷红色的血。而针尾则通体黑色,那是陈年不褪的血迹。
此镜名为“窥天”,是天权秘传之物。只要向窥天镜献上天权王室的血祭,就能从镜中看到四海之内的任何一处地方。即是说,在此镜前,天下的任何的秘密都藏不住。
窥天镜虽有神力,但嗜精血。尤其是心神不稳或精气不佳时使用,极有可能被镜中幻象反噬,轻则心智全失,重则丧命。即使精神强健的时候,一天内至多也只能使用一次。
极少有人知晓,天权先王就是被窥天镜反噬而死。
执明伸出自己的左手看了看,拇指,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上各有一个血点。右手就不用看了,五指都有。
执明十分怕疼,更害怕见血。他小时候连长命锁都没戴过。让他看着这么一根沾满了血的铜针立在眼前,仿佛全身上下都被针扎了一样。只觉得这间密室简直比阎罗殿都要恐怖。
他已经被这根针扎了九次。每次都觉得比上次加倍疼痛,简直不堪忍受。不知是不是窥天镜的反噬作用。
执明双手合十,闭着眼睛默念道:但愿这次能找到阿离。要是今日还找不到的话,只好再从右手重新扎起了。
他眉毛拧成小小的一团,把脸偏向一侧。不敢睁开眼,只把眼睛偷偷眯起一小条缝看着镜上的悬针。摸索着将小指顶在针尖上。
啊……真的好疼好疼。
一股阴鸷之气顺着被刺伤处蔓延过来,心口感觉极度压抑,眼前一片漆黑,这是窥天镜通灵之兆。执明端坐着,此时他须得以意念告知窥天镜自己所想要看的地方。
阿离会去哪里呢?
前几日,执明已经找遍天权周围,以及与天权接壤的天璇与天枢边境,却一无所获。他记起慕容离曾说过,断不会让遖宿对天权有机可趁。他会不会又去了遖宿?
压抑的感觉渐渐消失了。执明睁开眼睛,那根悬针隐秘不见,而镜子上已经开始浮现出幻象来。
正是遖宿王宫。
虽然执明从未去过遖宿,但聆风阁从遖宿王宫传回的信报甚多,因而一看便知。镜中浮现的是遖宿东宫的一处偏殿。以金粉装饰,其奢华程度不在天权宫殿之下。
就在此时,有个戴着黑羽面罩的人来到偏殿窗下,似在偷听什么。根据聆风阁传回的情报,此人名叫夜枭,经常出入遖宿宫禁,身份不明,行踪诡异不定。他脸上的黑羽面罩从未取下来过。
执明急着找寻慕容离,对这个夜枭实在是没兴趣理会。奈何用窥天镜进行一次血祭只能看到一个地方,他只得耐着性子看下去。盼着能寻到些慕容离的踪迹才好。
夜枭在窗下躲了许久,时不时露出猥琐的笑容。忽然一个闪身,从窗户跳进了殿内。
执明跟着看过去,夜枭翻窗进去的地方竟然是一处寝殿。
寝殿的镜台前坐着一个年轻公子,脸盘珠圆玉润,自小养尊处优的模样,年岁同执明相仿。他身上披着寝衣,似是刚起身。见夜枭翻窗进来,白了一眼,继续对着镜子往自己的胸口上敷金创药。他的胸膛宽阔而结实,自是常年习武,带着南蛮特有的精壮。胸口上交错着数道新伤,像是被人使了狠力用指甲生生抓出来的。
夜枭嗤笑一声,“原来王爷中意性子烈的。”
那王爷被他调侃,却半点也不避讳,反唇相讥道:“你这么冒冒失失翻窗进来,不怕撞见了我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