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专家组的联名质疑,像一盆冷水,浇在了刚刚因成功抵御攻击而士气高涨的团队头上。项目评审会被紧急提前,气氛凝重。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专家措辞严厉,核心矛头直指林溪坚持的“灵感捕捉区”和“非确定性算法”。
“国家博物馆不是实验室!更不是行为艺术现场!”
“展览的首要任务是万无一失!你们这个‘允许意外’的概念,本身就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如果因为所谓的‘艺术偶然性’导致系统宕机,甚至损坏文物环境数据,谁来负责?这个责任,你们担得起吗?!”
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向林溪倾轧而来。沈玉媛在暗处的诋毁,此刻通过这些严谨的学者之口,变成了摆在明面上的、无法回避的质疑。就连一直支持他们的李馆长,在专家组的集体压力下,也显得左右为难。
会议不欢而散。具体的施工方案,尤其是核心装置“镜廊”——一个利用无数镜面与实时光影折射,构筑无限空间幻觉的沉浸式体验——被要求重新评估,必须拿出更“稳妥”、更“可控”的方案。
深夜,林溪独自一人来到了国家博物馆为项目预留的、尚未完工的东侧展厅。巨大的空间里空空荡荡,只有“镜廊”的金属骨架孤零零地矗立在中央,像一头被束缚的巨兽。地上散落着工具和材料,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油漆的味道。
她站在这片冰冷的、未完成的构想面前,第一次产生了强烈的自我怀疑。
专家们的话在她耳边回响。是不是她太理想化了?是不是她所谓的“艺术坚持”,在如此重大的国家项目面前,真的只是一种不负责任的任性?如果因为她一个人的理念,导致整个项目失败,连累陆辰宇和整个团队的心血……
她靠着冰冷的金属骨架滑坐下来,将脸埋进膝盖。疲惫和孤独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沈玉媛的恶意、阿哲的阴魂不散、专家的质疑……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告诉她:你不够格,你的路是错的。
不知过了多久,一束微弱的手电光柱划破了展厅的黑暗。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她面前停下。
她没有抬头,也知道是谁。
陆辰宇在她身边坐下,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将一瓶温热的矿泉水轻轻放在她手边。两人在寂静的、未完成的“镜廊”骨架下,并肩坐着,像两只依偎在废墟里互相取暖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