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拍打旧衣的动作没有停,尘灰在斜照的光里浮游。新债主走回帐篷区时,她眼角扫过他左袖——那道刮痕比先前看得更清,边缘毛糙,像是被带刺的枝条撕开的。她低头,将布巾叠成四折,搭在肩头,湿气还渗着,是刚从井边打来的水。
她等了片刻,直到亲信进账房取纸,守卫换岗走到林道对面。她拎起空桶,朝水井方向走去,步伐不快,脚印稳而浅。到了井边,她放下桶,弯腰摇动绞盘。绳索吱呀作响,水桶沉下去,又上来。她没急着提,而是让桶悬在半空,借着井口石沿的遮挡,盯着林道入口。
十息后,她提起水桶,转身时故意踉跄了一下,水泼出几滴,落在自己鞋面。她皱眉,蹲下擦拭,目光却顺着泥地上的脚印延伸——两行,一深一浅,通向密林深处。她记下步距,起身时将湿布巾重新搭上肩,压住藏在内侧的一小截削尖木枝。
她沿着脚印走,但不紧贴,每三十步便停一次,耳朵微侧,听风穿过树冠的声音。若有枝叶断裂的脆响,她立刻伏低身子,手按泥地感知震动。岔路出现时,她蹲下查看落叶——左侧的翻动较新,边缘有拖痕;右侧树皮上有三道平行划痕,位置齐腰,应是刀鞘或皮带刮过。
她选了左边。
越往里,林木越密。光线被层层叠叠的枝叶切成碎片,落在腐叶上像斑驳的铜片。她放轻脚步,鞋底避开枯枝,脚跟先落地,再缓缓压下前掌。途中一次,前方人影忽然停下,新债主站在一处坡顶,转身望来。她立即蹲进一丛倒伏的灌木,屏住呼吸,手指抠进湿泥,防止身体因紧张而颤抖。
那人影静立数息,随后继续前行。
她等了整整两轮心跳才起身。前方地势渐低,林隙开阔,隐约可见一道矮石墙轮廓。她不再靠近,而是绕行至侧翼,找到一棵倾斜的老松——树干横出,枝叶垂向基地方向。她攀上去,动作缓慢,每踩一脚都确认落点稳固。
从高处望去,石墙围起五座木棚,排列规整。中央空地堆着铁箱,麻袋摞成方阵,角落火炉余烬未冷,烟缕细若游丝。两名守卫在门口来回走动,间隔约两刻钟换岗一次。她记下路线:主径由东入,经碎石铺道直通中央仓;西侧有一排水沟,覆着苔石,流向林外溪流。
她掏出藏在鞋底的树皮片,用铁片尖角刻下三条线:一条沿主径,一条顺排水沟,一条绕北侧岩壁。符号极简,只有她能辨——圆点代表哨位,斜线代表障碍,交叉处标出箱堆位置。
刻完,她将树皮重新塞入夹层。
下树时,右肩旧伤突然抽痛,她咬住下唇,放缓动作。刚落地,远处传来野狗嘶叫,紧接着飞鸟惊起,扑棱声划破林间寂静。她立刻趴下,抓起腐叶盖住全身,连头带脸埋进去。泥土腥气冲进鼻腔,她闭眼,耳中只听守卫的脚步声转向声源,皮靴碾过枯叶,停了几息,又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