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了。这不是信任,是识别。他们在彼此身上看到了同类的痕迹:那种在绝境中仍试图理解规则、寻找缝隙的本能。
她缓缓点头,不再多言。
这时,油灯忽地跳了一下。火焰拉长,映出亚瑟脸上一道斜贯眉骨的旧疤,极细,却被光照得清晰。艾琳记下了它的走向。
灯焰回落,疤痕隐去。
艾琳重新靠紧船壁,左手轻轻搭在右腕脉上,测自己的心跳。它比平时快一些,但稳定。她需要这种速度,也需要这份控制。
她闭眼,开始复盘所有已知信息:管事夜间独处、甲板出入时间、舱门锁闭规律、食物分发流程……这些碎片尚不成图,但已有轮廓。
她忽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在没有纸笔的情况下,如此清晰地组织思路。恐惧仍在,但它不再占据全部空间。有一部分意识,已经跳出了当下,开始向前摸索。
她睁开眼,正对亚瑟的方向。黑暗中,她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像一块沉在水底的铁,不起眼,却不随波逐流。
她将右手伸入袖中,指尖触到那条布片。她没拿出来,只是用指甲在布面上轻轻划了一下。
一下。
代表记住。
代表未完。
代表还有人在等一个机会。
亚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偏了下头。
艾琳没有回避他的方向。
两人隔着昏暗与人群,维持着一种无声的对峙——不是敌意,而是确认。确认彼此都还清醒,都还未放弃思考,都在等待某个可以被利用的瞬间。
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桶倒地的声音。接着是低低的呜咽,很快又被压制。
艾琳不动。
亚瑟也不动。
但他们都知道,刚才那短暂的交流,已在心底留下印记。不是盟约,不是承诺,而是一种更为原始的东西:在彻底黑暗中,两个人同时抬头,看见了同一颗星。
她慢慢将手收回,贴在胸前,感受布片的存在。然后,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下一刻,她听见亚瑟极轻地说:
“如果你打算做什么,别一个人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