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府内宴会,艾琳初涉贵圈

艾琳的手指在黑暗中摸到了衣襟内侧的铜扣,它贴着皮肤,带着昨夜残留的体温。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先将呼吸放慢,一寸寸回想自己立下的每一个字。屋外尚无动静,灶房的钟还未响,但她知道,今天不能等别人来催。

她坐起,把草鞋从床脚取出,轻轻拍去浮灰,套上。水桶还在门边,她没动,只取了布巾擦手。厨房今日要备宴,她必须赶在第一批热油下锅前到位。

天光刚透,她已随厨房队伍穿过回廊。石板路湿冷,脚步声被长毯吸尽。厨师走在最前,肩背挺直,手中托盘稳如石雕。艾琳紧随其后,指尖掐住托盘边缘,用老仆教的方法调整步伐——左脚落时呼气,右脚进时收腹,头压低三分,视线只落在前方半尺地面。

主厅大门开启的瞬间,烛光如潮水涌出。艾琳抬眼不过一瞬,便迅速垂下。金箔贴柱,水晶吊灯悬于头顶,贵族们尚未入席,但桌案已铺好银器,每副刀叉都对齐餐盘右缘三分。空气里有酒香、花香,还有一丝她说不清的冷傲气息。

厨师停下,转身扫视众人,目光在艾琳脸上停了片刻。“端水换盏,不看人,不听话,只做事。”他说完,递给她一个空托盘,“若乱了心神,就想想你为何能站在这里。”

艾琳点头,托盘接过手的刹那,掌心微微出汗。

第一轮是清汤前的净手水。她随队列进入,沿右侧绕行,每至一位宾客身后,便轻蹲半膝,将温水倒入银盆,再以素巾垫手收回空碗。动作须连贯,不得迟疑,也不得多看。

她记住了第三位宾客的习惯:他不用侍者递来的毛巾,而是自袖中抽出一方绣金帕子,慢条斯理擦拭指尖。第五位则始终未抬头,目光游移厅角帷幕,仿佛在等人。第七位右手微颤,倒水时艾琳不得不多停两息,确保水面不晃。

一次俯身间,她借托盘反光瞥见两位贵族低语。一人冷笑,手指轻叩杯沿三下,另一人立即闭嘴。她不动声色,将这一幕刻进心里。

汤上之后,换盏频繁起来。她开始留意敬酒顺序。左侧首位的宾客每次举杯,必等对面那人先饮一口才碰唇。而坐在末席的年轻贵族,虽衣饰华贵,却无人向他敬酒,他也不主动开口,只是频频注目主座方向。

一道烤禽端上时,厅内乐声渐起。艾琳站在柱旁等待指令,听见身旁女仆低声说:“听说这次是为了议铁矿的事。”话音未落,另一人撞了她一下,两人不再言语。

铁矿?艾琳心头一震,但面上不动。她想起书房那本黑册上的字——“北谷旧田”,还有藏在发辫里的纸条。她不知道这两者是否有关,但她知道,此刻听到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是钥匙。

她继续巡席,送茶、撤盘、添酒。一次弯腰拾起空碟时,忽听“啪”的一声脆响。一名孩童模样的贵族挥臂扫落整套餐具,瓷碟碎裂,汤汁溅到邻座裙摆上。

四周静了一瞬。

那孩子笑了一声,转头与旁人继续说话。一名男仆立刻跪地收拾,双手颤抖,动作稍慢,便被旁边贵妇冷声斥责:“蠢货!滚远些!”

艾琳的脚步顿住。

她看见那仆人额头抵地,双手迅速将碎片拢入布袋,指尖被划破也未停。那一幕像针,扎进她昨日立誓的血肉里。

她的呼吸变重,胸口起伏。可她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冲动上前。她在心里默念:“我不是为了活着才活下来的。”

然后她抬起脚,走向下一个空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