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奥谢?……麦克·奥谢?!怎么会是你?!你……你怎么会和这些……这些……”
他震惊得语无伦次,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人,正是被他和他背后的以布莱恩特为首的爱尔兰政党,利用后又无情抛弃的前工人党首领!
一个爱尔兰人,此刻竟然和“黄皮猴子”站在一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麦克·奥谢没有说话。他只是用那双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睛,死死地、冰冷地瞪着跪在地上的帕特森,那眼神比任何刀剑都更具杀伤力。
帕特森被这目光刺穿,又被眼前这不可思议的联盟所带来的巨大恐惧吞噬,他再次失控地嘶喊起来,试图用声音驱散恐惧。
旁边的华人汉子毫不客气地抬手,“啪啪”几个响亮的耳光抽在他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终于让他暂时闭上了嘴,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因恐惧而剧烈起伏的胸膛。
陈九的目光越过颤抖的帕特森,投向更深沉的夜色。
他平静地宣告:
“Wait。”
又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默。
这一次,沉重的、整齐划一的皮靴踏步声从外围传来,伴随着金属装备碰撞的轻微铿锵。
十几个身影出现在街口另一端的光影边缘。
他们身着统一的深蓝色军服,头戴平顶军帽,肩扛着最新式的斯普林菲尔德步枪,动作机械而精准。
他们是来自普雷西迪奥军营的联邦士兵。
他们没有试图靠近剑拔弩张的人群中心,而是在几十步外冷静地列队,动作整齐划一,“哗啦”一声,刺刀上枪,枪口虽然没有明确指向谁,但那冰冷的威慑力瞬间笼罩了整个现场。
这是国家机器的象征,代表着更高级别的力量。
黄阿贵微微侧身,在陈九耳边低语:
“九爷,客人到了。”
陈九微微颔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挥手。
那沉默而坚韧的华人洪流,在排头的人率先动作下,再一次缓缓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通向中心的通道。
一个高大的身影,独自一人,从士兵队列的方向,沉稳地踏入了这条由无数华人目光构筑的通道。
他身着笔挺的联邦陆军上校制服,肩章在微光下反射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他没有佩戴军帽,灰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刻着军旅生涯留下的深刻纹路,眼神锐利。
令人侧目的是,他腰间的手枪套扣得好好的,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没有一丝要去拔枪的意思。
普雷西迪奥军营的实控人,谢尔曼上校,就这样孤身一人,毫无惧色地走向风暴的中心,走向那个坐在条凳上的华人男子,陈九。
夜,更深了。
都板街口,几方势力终于汇集。
愤怒的华人群体、惊恐的地方执法者、冷眼旁观的联邦军人,还有犹有余恨的爱尔兰工人党前首领。
陈九身后阴影的蠕动并未停止。
在麦克·奥谢冷酷的注视下,另一个白人身影不紧不慢地踱步而出。
此人身材同样高大,穿着磨损但干净的旧式联邦军裤和一件深色呢绒外套,腰间别着一把保养得锃光瓦亮的柯尔特转轮枪。
他的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眼神似乎有些疲惫。
紧接着是一脸严肃的卡洛律师坐到了一边。
格雷夫斯和麦克·奥谢,卡洛,三个白人,就这样站在陈九身后,这诡异的组合让本就匪夷所思的局面更加令人瞠目。
当看到谢尔曼上校亲自前来,帕特森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等到看清陈九身后的白人,谢尔曼上校那古井无波的脸上,也第一次掠过一丝真正的惊讶。
在眼下这样的排华趋势下,竟然有白人心甘情愿地给黄皮效力?!
格雷夫斯的目光直接锁定了谢尔曼上校。
出乎所有人意料,他抬起右手,行了一个标准、甚至带着几分旧日荣光印记的联邦军礼,动作干净利落。
谢尔曼上校的嘴角却勾起一个毫不掩饰的、充满嘲讽的弧度。他上下打量着格雷夫斯,声音冰冷:
“一个联邦的老兵……为什么会跟黄皮猴子混在一起?”
他的目光扫过格雷夫斯身后的陈九等人,带着赤裸裸的轻蔑,“你的骄傲呢?你的尊严呢?都让圣佛朗西斯科的海风吹进下水道里去了?”
格雷夫斯面对这极具侮辱性的质问,脸上似乎抽动了一下,但随即,他竟然笑了。
他没有任何废话,右手闪电般拔出了腰间的转轮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稳稳地对准了谢尔曼上校的脸。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在死寂的街道上回荡:
“对我的老板,要有敬畏之心,谢尔曼上校。”
他顿了顿,枪口纹丝不动,“你那些在谢南多厄河谷烧杀劫掠的光辉战绩……可救不了你今晚的命。”
以下克上,赤裸裸的威胁!
空气仿佛凝固了。
谢尔曼上校身后的士兵队列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和拉枪栓的声响,但被上校一个凌厉的手势制止。
他本人依旧站得笔直,甚至向前微微倾身,灰白的眉毛下,眼神锐利如刀,毫不退缩地盯着格雷夫斯的枪口:
“就凭你吗?”
他嗤笑一声,目光扫过周围沉默的华人,“还是就凭这些……黄皮猴子?” 他再次使用了那个侮辱性的词汇。
格雷夫斯不为所动,枪口纹丝不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他没有被激怒,反而用一种近乎谈论天气的平淡语气说道:
“谢尔曼上校,你有没有经历过……被自己的老板出卖?”
他刻意加重了“Boss”这个词,
“被他们推到前线去干那些见不得光的脏活,然后在他们觉得你碍事、或者知道得太多的时候,再像清理垃圾一样把你处理掉?”
他微微歪了歪头,眼神里透着一股经历过地狱的疯狂底色,“我有过两次。所以我知道,挑选合作对象,首先看重的,不是军衔,不是肤色,而是真诚。”
他瞥了一眼身后稳坐的陈九,“至少,我的老板,不会在背后捅我刀子。”
他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谢尔曼紧绷的脸上:
“各为其主,上校。你可能不认识我这种小人物,没关系。我只是告诉你一件事。”
格雷夫斯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我是个从战争泥潭里爬出来的疯子,一个侥幸没死在自家将军和老板算计里的孤魂野鬼。也许别人害怕你这身蓝制服,害怕你肩上的星星……”
他的手指轻轻搭在扳机上,
“我可是真的……很有兴趣,杀一个联邦上校玩玩看。就当是……为那些死在去往南方路上的冤魂,收点利息?”
谢尔曼上校脸上的嘲讽彻底消失了。
他第一次真正地、认真地审视着眼前这个持枪的疯子。
那眼神里的疲惫与疯狂交织的光芒,那握枪稳定得可怕的手……这绝不是一个虚张声势的赌徒。
空气里只剩下格雷夫斯枪口那无形的死亡压力。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谢尔曼上校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他承认了格雷夫斯的威胁,至少在此刻此地,是真实存在的。
格雷夫斯脸上的疯狂神色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挂上那副无所谓的笑容。
他手腕一翻,转轮手枪灵巧地转了个圈,啪地一声插回枪套,动作流畅得像变戏法。
他朝着谢尔曼上校的方向微微颔首,然后侧身,手掌摊开指向稳坐的陈九:
“陈九,我现在的老板。”
他语气坦然,甚至开头的粤语发音都很准确,没有丝毫忸怩,
“黄皮猴子也是人,上校。人和人之间,总有一些有能力的人,会做一些大事。而我老板,恰好就是这样的人。”
他顿了顿,笑容里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更不巧的是,我老板……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所以目前,我,还算忠心。”
他目光扫过谢尔曼,带着一丝警告,“所以,友情提醒你,至少在我回心转意之前,不要试图拉拢我。那只会让我觉得……你比我想象的更蠢。”
格雷夫斯说完,夸张地摊开双手,目光扫过全场。
惊恐的警察、沉默的士兵、愤怒的华人、跪着的帕特森、冷眼的麦克,最后回到谢尔曼身上:
“好了!看来人都到齐了!有没有哪位想像市政厅里那些脑满肠肥的官老爷一样,做一下会议前的冗长发言?”
他的语气充满了戏谑。
他目光转向麦克·奥谢:
“比如这位,麦克先生?我看你刚才的手有点痒?”
麦克·奥谢眼中压抑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他一步踏到帕特森面前,在后者惊恐的目光中,抡圆了胳膊。
“啪!啪!啪!”
一连串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帕特森脸上,力道之大,打得他口鼻瞬间溢血,脸颊高高肿起。
麦克揪住帕特森的衣领,把他那张狼狈不堪的脸拉到自己眼前,用压抑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帕特森!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看清楚我是谁!好好听清楚接下来的每一个字!”
他猛地将帕特森踹在地上,俯视着他,眼中是刻骨的仇恨,“或者,我现在就杀了你,把你的尸体吊在码头最高的桅杆上!让每一个踏进金门湾的爱尔兰兄弟都看清楚,你这张为了往上爬、连自己同胞都能出卖的、令人憎恶的叛徒嘴脸!”
格雷夫斯仿佛看了一场精彩的表演,夸张地鼓了鼓掌。
他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粗大的雪茄,用牙齿咬掉尾部,划燃火柴,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个浓重的烟圈,姿态悠闲得与这肃杀的环境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