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晨光刚漫过青石板路,岐仁堂的木门就被“吱呀”推开。来的是街口小卖部的张桂兰,四十出头的人,却没了往日里吆喝“冰棍儿刚批的”那股子利落劲儿——她攥着衣角,脸憋得通红,眼神躲躲闪闪,脚跟在门槛上蹭了半天,才压低声音问:“岐大夫,您…您这儿能看…看那种‘说不出口’的病不?”
里屋正捻着药材的岐大夫停下手里的活计。他年近六旬,鬓角染着霜白,鼻梁上架着副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总带着股温和的笑意。见张桂兰这模样,他放下手里的茯苓片,往竹椅上让了让:“桂兰妹子,坐。病无大小,也无‘说不出口’的,你慢慢讲,咱岐仁堂的门,就是给街坊们解烦忧的。”
张桂兰这才挪着步子坐下,双手紧紧攥着裤缝,嘴唇动了好几下,才像是下定了决心:“岐大夫,我这毛病…丢人呐!前阵子感冒发烧,烧了快一周才退,本以为好了,可打那以后,每次小便的时候,大便就跟‘漏了似的’,憋都憋不住,有时候刚蹲下去尿,屎就跟着出来了。”
说到这儿,她眼圈都红了:“您说这叫啥事儿啊?我开小卖部,天天得守着店,有时候顾客正挑东西呢,我突然就得往厕所跑,还得带着换洗的裤子——有回被隔壁王婶撞见,问我是不是拉肚子,我都没法说。晚上更甭提了,起夜两回,就得换两回裤子,老王都嫌我‘麻烦’,我自己更是愁得睡不着,生怕这病治不好,以后连门都没法出。”
岐大夫点点头,手指搭在张桂兰的腕脉上,又示意她张嘴看了舌苔。指尖下的脉象沉而弱,像没上满弦的钟表;舌苔白滑,像蒙了一层薄霜。他又问:“病好之后,是不是没歇着?还跟往常一样起早贪黑看店、做饭、带孙子?”
张桂兰猛点头:“可不是嘛!店里没人替,我家小子夫妻俩在外地打工,孙子放暑假刚接来,天天得接送。烧退了第二天我就守店了,头几天还觉得浑身没劲儿,以为是没缓过来,哪想到会出这毛病。”
“你这不是‘拉肚子’,也不是肛门松了,是中医里说的‘大小肠交’。”岐大夫收回手,慢悠悠地说,“《难经》里就提过,‘大小肠交者,俱受于寒,邪在大肠,热在小肠,二经更热,乃移于大肠,为小肠来乘大肠,故曰交也’。你之前感冒发烧,耗了身子里的‘正气’,病好之后又没好好养,天天劳累,把‘中气’给累虚了。”
张桂兰眨巴着眼睛:“中气?那是啥?跟我这撒尿带屎有啥关系?”
岐大夫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她倒了杯温水,指着茶壶盖儿打比方:“咱这肚子就像这茶壶,中气就是托着壶盖的那股劲儿——壶盖得盖紧了,水才能好好装在壶里,倒的时候才不会洒;要是托着的劲儿松了,壶盖晃悠,水倒的时候就容易‘滋’出来,甚至把壶里的茶渣也带出来。”
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脾胃论》里说,‘中气不足,则五脏六腑皆失所养’。中气就像家里的顶梁柱,撑着咱们的五脏六腑。你病后体虚,中气就像被蛀空的柱子,撑不住了,原本该‘托’着的大肠就往下坠,肛门那儿的‘固摄力’也弱了——就像裤腰绳松了,裤子自然兜不住东西。尤其小便的时候,你得往下用力,这一用力,就像往松了绳的裤腰上拽了一把,大肠里的糟粕就跟着漏出来了。”
张桂兰听得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感觉!每次小便一使劲,就觉得肛门那儿‘一松’,然后就控制不住了。那您说,我这病能治不?别真成了‘不治之症’啊!”
“放心,能治。”岐大夫笑着摆手,“你这是虚寒证,舌苔白滑、脉象沉弱,都是‘中气下陷、寒湿内停’的迹象。治这病得分两步走:先给膀胱‘减负’,把淤在肚子里的水湿排出去,让大肠喘口气;再把中气补上来,把‘松了的裤腰绳’系紧。”
他转身走到药柜前,拉开抽屉,手里拿着几味药材:“第一步,我给你开五苓散。这方子是《伤寒论》里的老方子,就五味药:茯苓、猪苓、泽泻、白术、桂枝。”
说着,他把药材一一放在张桂兰面前:“你看这茯苓和猪苓,《神农本草经》里说它们‘主胸胁逆气,忧恚惊邪恐悸,心下结痛,寒热烦满,咳逆,口焦舌干,利小便’——这俩就像给你肚子里的膀胱‘请’了俩疏通师傅,把淤在膀胱里的水湿排出去。你想啊,膀胱里的水少了,就不会总顶着大肠,你小便的时候也不用费那么大劲,肛门的压力不就小了?”
“再看这泽泻,《本草纲目》说它‘渗湿热,行痰饮,止呕吐、泻痢、疝痛、脚气’,它能帮着茯苓、猪苓把水湿‘往下引’,让湿邪顺着小便排出去,就像清道夫清理下水道,把脏水都扫走。”
“白术呢,《神农本草经》讲‘主风寒湿痹,死肌,痉,疸,止汗,除热消食’,它是补脾胃的,你中气不足,根源在脾胃虚,白术就像给脾胃‘添柴火’,让脾胃能慢慢生出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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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岐大夫拿起一小撮桂枝:“这味药最关键。《伤寒论》里用它‘温通经脉,助阳化气’。你这中气下陷,不光是‘虚’,还有‘寒’——就像冬天里的水管,冻住了就不通畅。桂枝性温,能给你肚子里‘烘烘暖’,把下陷的气机‘往上提’,就像给松了的裤腰绳加了个‘松紧扣’,帮着把下坠的脏腑托起来。”
张桂兰听得入了神:“原来是这么个道理!那这药喝了,多久能见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