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帝将台下众生相尽收眼底,嘴角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的弧度。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升府,既是对陈恪功劳的肯定,也是将上海港正式纳入帝国行政体系的必要步骤,更能借此抛出诱饵,安抚和拉拢江南官场的人心,将更多人的利益与开海大业捆绑在一起。
他目光转向陈恪,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陈恪。”
“臣在!”陈恪立刻出列,撩袍跪倒。
“上海新府,干系重大。朕命你署理上海府第一任知府,总揽府事,望尔不负朕望,再接再厉,为朕,为大明,管好这海疆门户!”
“臣,陈恪,领旨谢恩!必当竭尽驽钝,鞠躬尽瘁,以报陛下天恩!”陈恪叩首,声音沉稳有力。
“平身。”
“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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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恪起身,垂手恭立。
他知道,皇帝的金口玉言,为他这段时间事实上掌控一切的权力,赋予了名正言顺的法理地位。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与机遇。
仪式结束后,行在周围的戒备并未松懈,但气氛稍缓。
诸多官员虽心痒难耐,却也不敢立刻围上陈恪,只得先行散去,各自琢磨门路。
陈恪回到临时辟为知府衙门的原总督署办公地,常乐已在此等候,脸上带着欣喜与忧色交织的复杂表情。
“总算名正言顺了。”她递上一杯热茶,“只是……这接下来的官缺,怕是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陈恪接过茶盏,微微一笑,神色却不见多少轻松:“是啊,一块肥肉,饿狼环伺。若安排不当,好事也能变坏事。”
他抿了口茶,目光变得深邃:“上海能如此前般高效运转,皆因事权集中,规矩由我一人而定。如今开府建牙,官员增多,若不能有效约束,旧官场那套推诿塞责、贪墨盘剥的习气沾染进来,好不容易建立的秩序和信誉,恐毁于一旦。”
常乐蹙眉:“那你打算如何?”
“简单。”陈恪放下茶盏,语气淡然却带着冷冽的决断,“我给的,才能拿。我不给的,伸手必断。”
他踱步至窗前,望着窗外依稀可见的港口轮廓:“官俸微薄,不足以养廉,此乃朝廷制度之弊,我无力更改全局,但在上海府这一亩三分地,我可以变通。”
“我已拟定章程,上海府所有官吏,除朝廷正俸外,依职位繁简、责任轻重,另设‘勤政津贴’、‘海事津贴’,其数额……远超其正俸数倍乃至十数倍。此银由市舶司关税及府衙特许收入专项支出,账目清晰,按月发放。”
常乐眼中闪过讶色:“这……这手笔可不小!岂非凭空增加一大笔开销?”
“不然。”陈恪摇头,“若能以此换来吏治清明,效率倍增,其所创造的价值和避免的贪墨损失,远胜于此。我要让他们明白,跟着我陈恪,无需冒险贪墨,只需安心办事,便能获得远超他处的体面收入。但——”
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若有谁嫌不够,还想把手伸向商贾,伸向府库,罔顾我立下的规矩……那我也不会客气。市舶司及府衙将设监察房,专司受理商贾投诉,凡有举报,一经查实,轻则革职逐出上海,永不叙用;重则锁拿问罪,依律严惩!我不管他背后是谁的人,有什么靠山!”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常乐深知夫君手段,闻言微微颔首:“如此恩威并施,或可奏效。只是……人心贪欲,总有人会铤而走险。”
“那就拿他们祭旗。”陈恪语气毫无波澜,“非常之时,需用重典。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在上海府,贪墨的成本,高到他们付不起。”
这套以“高薪养廉”结合“铁腕治吏”的思路,在此时代堪称石破天惊。
但陈恪深知,对于这座寄托了他太多心血的港口,对于这项刚刚起步、脆弱而又充满希望的事业,一套高效廉洁的行政系统是何等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