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明着破坏规矩,些许窥探,无伤大雅,甚至…若能借他们之口,将上海港的真实景象传回其主人耳中,或许还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机遇。
他的注意力,早已被另一桩更实在的事情所占据。
总督衙门户房内,算盘声日夜不绝,如同欢快的急雨,几乎未曾停歇。
新任的市舶司税课大使,一位原苏州府的老钱谷师爷,如今眼睛熬得通红,嘴角却几乎咧到了耳根,捧着一叠厚厚的账册,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地向陈恪禀报:
“伯爷!大喜!仅正月十五至二月朔,这半月间,港区内各类商税、特许费、摊位租赁金、乃至官仓栈租,合计入库现银已逾八万两!这还不算各商家预缴的保证金和船引仓单的后续款项!照此势头,单月税收突破十五万两,指日可待啊!”
老吏的手微微颤抖,他经手钱粮一辈子,何曾见过如此汹涌而来的真金白银?这已非涓涓细流,而是奔腾的江河!
陈恪接过账册,指尖拂过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神色依旧平静,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亮光,如同暗夜中划过的流星。
不同于以往抄家罚没或摊派认购那般带着煞气的横财,如今这每日涌入库房的,是持续不断、根基扎实的税银。
是港口自身造血机能开始蓬勃运转的明证!是商业活动繁荣到一定程度后,自然而然产生的财富洪流!
这意义,截然不同。
港区之内,一种奇妙的共生循环正在加速形成。
清晨,来自松江、苏州乃至更远湖州乡间的菜农果贩,赶着骡车舟船,将沾着晨露的新鲜瓜果蔬菜运抵港区新设的官办集市,旋即被各酒楼饭馆、乃至大户人家的采买一抢而空。
午间,近海捕捞归来的渔船刚靠上简易渔码头,满舱活蹦乱跳的鱼虾蟹鳖便被等候多时的鱼贩们竞价买走,迅速分流至各家食肆,烹成一道道时鲜,端上食客的餐桌。
更有那脑筋活络之人,敏锐地嗅到了其中商机。
不过寥寥数日,几支打着各种旗号的小型骡马队和货船队便悄然出现,专司往来苏松与上海浦之间,承运各类急需货物,收取不菲的运费——原始的物流行业,竟在这片热土上自发地萌芽了。
这一切,陈恪皆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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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许多看似逾矩或处于灰色地带的行径,只要无碍大局、不滋扰民生、反而能促进流通便利者,他往往选择默许,甚至暗中示意市舶司吏员不必过于苛责。
上海浦,名义上仍是“港”,实则其肌体与脉搏,已飞速向着一个功能齐全的“城”进化。
许多束缚传统州县的陈规旧习,在这里被自然而然地打破、绕过。
南京留守朝廷那套臃肿的官僚体系,此刻似乎也难以及时地将触角深入这片充满野性生长力量的新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