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半城放下文书,却没起身去拿账册,反而端起茶盏,慢悠悠道:“张先生,这文书我看了,确实是真的。可我还有个疑问——江南织造的经营权,到底是终身的,还是只有五年期限?文书上没写清楚,万一我接手没两年,朝廷就收回了,我岂不是亏了?”
张启山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苏东家,你别得寸进尺!这文书是李中堂亲自批的,能给你就不错了,还管什么期限?你到底交不交账册?”
“张先生别急啊。”苏半城放下茶盏,眼神冷了下来,“我苏某做了一辈子生意,最讲究的就是明明白白。这文书上没写期限,就是个隐患。不如这样,你再去跟李中堂说一声,让他在文书上补个‘终身有效’的批语,再盖个印。等你拿来,我立马把账册给你,绝无二话。”
“你!”张启山气得脸色铁青,指着苏半城,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心里清楚,李鸿章根本不可能补什么“终身有效”的批语,苏半城这分明是故意刁难。
苏半城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冷笑。他知道,张启山这次带来的文书,肯定是用了不正当的手段弄来的,说不定是伪造了李鸿章的批文,或是买通了吏部的人盖的印。只要他不松口,张启山就没办法。
果然,张启山喘了几口粗气,突然一把抓过桌上的文书,狠狠摔在地上:“苏承宗,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告诉你,这账册你今天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话音刚落,客堂外就冲进来十几个穿短打的汉子,手里都拿着刀棍,把客堂围了起来。老周和几个伙计也立刻拿着短棍冲了进来,挡在苏半城面前。
苏半城站起身,眼神冷厉地看着张启山:“张先生,你这是想抢?我汇通钱庄在太原城开了几十年,还从没见过有人敢在这里动武。你要是敢伤我一根汗毛,明天太原城的百姓就会知道,李鸿章的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劫晋商钱庄——你说,朝廷会不会管?”
张启山看着苏半城笃定的样子,心里有些发虚。他这次带人行凶,本就是抱着侥幸心理,想速战速决,可苏半城却一点都不怕,还把“李鸿章”搬了出来。他知道,要是事情闹大,李鸿章肯定会把他推出来当替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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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了片刻,张启山狠狠瞪了苏半城一眼,对着手下吼道:“我们走!”说完,就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等张启山走后,老周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东家,您刚才可真险啊,万一他们真动手怎么办?”
苏半城捡起地上的文书,看了看上面的官印,冷笑道:“他不敢。李鸿章现在正忙着跟左宗棠斗,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被人抓住把柄。张启山不过是个跑腿的,没胆子真把事情闹大。”
他把文书递给老周:“把这文书收起来,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另外,让伙计们再警惕几天,张启山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老周接过文书,点点头:“我知道了。对了,平遥老宅那边传来消息,说昨天有几个官差去查户口,还借口要看祖屋的地砖,被护院拦下来了,没让他们进去。”
“好。”苏半城点点头,心里彻底踏实了。三处竹简都安然无恙,张启山的威胁也暂时解除了。可他知道,这只是官商迷局的开始,李鸿章和王文韶都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路,还得小心走。
他走到窗边,看着巷口的老槐树,树叶在风中轻轻摇晃。远处的太原城,炊烟袅袅,一派平静。可苏半城知道,在这平静的表象下,官场的刀光剑影和商场的惊涛骇浪,从来都没有停止过。他摸了摸怀里的钥匙——那是张家口分号金库的钥匙,里面藏着第三份竹简。只要这三根竹简还在,他就有底气在这迷局里走下去,守住苏家的基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