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六儿一边写一边嘀咕:“掌柜的,您这顺序反了。”
周砚堂没理会,从钱柜里拿出三十五块现洋,用红纸包好,递给王掌柜:“王兄,这钱您先拿着。瓶子我给您放在里间的柜子里,通风干燥,保管好。要是到时候凑不够钱,您提前跟我说,咱再续期。”
王掌柜接过红纸包,手都在抖:“周掌柜,您真是……真是救了我家的急。这瓶子我肯定赎,等我儿子放寒假回来,我就来。”
送走王掌柜,陈六儿忍不住问:“掌柜的,您咋知道他儿子要上学?”
“去年冬天他来当布料,说给儿子做棉袄,提过一嘴想让儿子去济南读书。”周砚堂把牛皮册收好,“来咱这当东西的,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把家里的念想拿出来?多记一句,心里就多装着点人家的难处,往后打交道,才不会亏了人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新登记本上的编号越来越多,陈六儿也渐渐习惯了周砚堂先记牛皮册,再填登记本的规矩。他发现,老掌柜的牛皮册里,记的不只是当物和盼头,还有许多细碎的小事:“赵阿婆当银镯子,孙子咳嗽,盼早日痊愈”“刘木匠当刨子,女儿生娃,盼母子平安”。
有一回,陈六儿不小心把茶水洒在了牛皮册上,慌得他差点哭出来。周砚堂却没生气,只是拿张干布小心翼翼地吸着水,嘴里念叨:“这页记的是李婶当的银锁,她孙女生日要戴的,可不能糊了。”
转眼到了第二年开春,天气渐暖,当铺里的客人也多了起来。有天上午,铜铃响了,进来的是张秀才,穿着件新做的蓝布长衫,脸上带着笑意。
“周掌柜,我来赎玉佩!”张秀才递过当票和二十块现洋,“托您的福,犬子上月考中了举人,这不,刚从京城回来,就催着我来赎玉佩。他说这玉佩是您帮着好好收着的,得亲自来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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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砚堂一听,眼睛亮了,赶紧从里间拿出玉佩,用软布擦了擦:“恭喜恭喜!令郎有出息,这玉佩也算是沾了喜气。”他一边说着,一边翻开牛皮册,在张秀才那一页后面,添了一行小字:“次年三月,张秀才赎回玉佩,其子中举,盼前程似锦。”
陈六儿在旁边看着,突然明白了什么。新登记本上的编号,是冰冷的数字;可牛皮册上的字,却带着温度,记着客人的喜怒哀乐,记着那些藏在当物背后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