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集:银号的新伙计

王掌柜没说话,只是看着陈九,眼睛里带着点赞许。那天晚上,他让伙房多做了个肉菜,还给陈九倒了半杯汾酒。

"尝尝。"王掌柜举杯,"平遥的酒,烈,但后劲足。"

陈九抿了一口,辣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却觉得一股热流从胃里涌上来,暖烘烘的。

入冬的第一场雪来得很急,把平遥城裹成了个白面团。银号的生意却没闲着,南来北往的商客都赶着在年前汇兑银子,伙计们忙得脚不沾地。

这天下午,一个穿破棉袄的老汉哆哆嗦嗦地走进来,怀里揣着个布包,一层层打开,露出几枚碎银子,最大的也不过指甲盖大小。

"掌柜的,"老汉的声音发颤,"能...能把这些换成铜钱不?老婆子病了,等着抓药。"

老幺刚要说话,被王掌柜拦住了。王掌柜拿起碎银子,放在手里掂了掂,又用秤称了称,然后对陈九说:"按足价算,给他换五百文铜钱,再拿两吊钱,算银号的。"

陈九愣了一下,赶紧去拿钱。老汉接过沉甸甸的铜钱,眼圈一下子红了:"谢谢掌柜的!谢谢掌柜的!"

等老汉走了,老幺忍不住问:"掌柜的,那些碎银子成色不足,按足价换,咱们亏了。"

王掌柜往炉子里添了块炭,火苗"噼啪"响了几声:"咱们开银号,不光是为了赚钱。这城里的百姓,都是咱们的根基。根基稳了,银号才能立得住。"

他看了陈九一眼:"记着,银子是冷的,但人心是热的。"

陈九点点头,在账本的最后一页,写下:"银可量,情难计。"

除夕前一天,银号早早关了门。王掌柜让伙计们都回家过年,只留了陈九和老幺守岁。

二进院里搭了个小桌,摆着四个菜:一盘酱牛肉,一盘炸丸子,一碟花生米,还有一碗炖豆腐。王掌柜拿出一坛汾酒,给三个杯子都倒满了。

"喝吧,"他举杯,"过了年,陈九就不是新伙计了。"

陈九端起酒杯,跟王掌柜和老幺碰了碰,一饮而尽。这次他没觉得辣,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喉咙一直流到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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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年轻的时候,也跟你一样,"王掌柜喝了口酒,眼睛有点发红,"刚到银号当学徒,笨手笨脚的,总被老掌柜骂。有一次算错了账,差点把饭碗丢了。"

老幺笑着说:"掌柜的,您也有笨的时候?"

"谁还没年轻过。"王掌柜瞪了他一眼,又转向陈九,"明年开春,你跟着商队去趟张家口吧。银号要在那边开个分号,你去学学怎么打理外地的生意。"

陈九心里一热,刚想说谢谢,就听见院门外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知谁家先放起了炮,紧接着,满城的鞭炮都响了起来,火光映红了窗户纸。

"新的一年,要像这鞭炮一样,红红火火。"王掌柜站起身,往院里撒了把芝麻糖,"岁岁平安。"

陈九和老幺也跟着站起来,看着漫天的烟火在夜空里绽放,像一朵朵盛开的花。他想起爹临终前说的话:"人这一辈子,就像串铜钱,得一枚枚地攒,一步步地走,才能串成个像样的人生。"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曾经只能扛麻袋,如今却能分辨银子的成色,能写出工整的账目,能握住自己的人生了。

年初一的清晨,陈九跟着王掌柜去给城里的老主顾拜年。雪后的平遥城像幅水墨画,屋檐下的冰棱亮晶晶的,像一串串水晶。路过南门外的车马店时,陈九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里曾经是他的起点,而现在,他正走向更远的地方。

"在想什么?"王掌柜问。

"没想什么。"陈九笑了笑,"就是觉得,今年的天,好像特别蓝。"

王掌柜也笑了,手里的玉扳指在阳光下闪着光。远处的天成银号,门已经开了,隐约能听见清脆的算盘声,像一串跳动的音符,在平遥城的晨光里,谱着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