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腮胡脸色变了变,没说话。
年轻人又笑了:“前明时候,有个叫沈万三的商人,在这碑下埋了坛酒。说是哪日两边罢了兵戈,就挖出来庆功。后来兵戈是罢了,可这坛酒,谁也不敢动。”他顿了顿,看向络腮胡,“将军今儿个拦着商队,是怕他们动了这坛酒,还是怕别的?”
风突然小了些,露出远处隐约的灯火。络腮胡盯着年轻人看了半晌,突然收了刀:“你倒是个懂行的。罢了,你们要过,就过吧。只是记住,过了这碑,生死自负。”
说完,他勒转马头,带着人一阵风似的走了。
陈九这才松了口气,对着年轻人拱手:“多谢先生解围,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免贵姓苏。”年轻人收起折扇,“也是走商的,不过我卖的是笔墨纸砚。”
王胡子在一旁咋舌:“苏先生可真敢说,那可是镇守使的人。”
苏先生笑了笑:“他们不是怕我,是怕这碑。”他指了指断云碑,“你看这碑上的字,‘大靖’刻得深,‘北漠’刻得浅,可每年风沙过后,浅的反而更清楚。为什么?因为走商的人,总爱摸那‘北漠’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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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九这才注意到,碑上“北漠”两个字果然被摸得发亮,像是有无数只手在上面留下了温度。
“夜里真有沙暴?”他问。
“有,不过得过了后半夜。”苏先生道,“不如一起歇脚,也好有个照应。”
陈九求之不得。伙计们重新搭起帐篷,燃起篝火。苏先生的马车里果然装着些书卷笔墨,他取出个酒葫芦,给陈九倒了碗酒。
“尝尝?北漠的烧刀子。”
酒入喉像团火,陈九咳了两声,问道:“苏先生刚才说,这碑白天归大靖,夜里归北漠,是真的?”
苏先生望着跳动的火苗:“说是这么说。其实啊,是因为白天过碑的,多是大靖的兵卒,夜里过的,多是北漠的牧民。商队呢,不分白天黑夜,所以这碑对咱们,是两面都认的。”
陈九琢磨着这话,突然想起件事:“前两年,有个商队过了碑,就再没回来。有人说是遇了劫匪,有人说是陷进了流沙。”
“都不是。”苏先生抿了口酒,“是他们自己把货烧了。”
“为什么?”
“因为他们带了不该带的东西。”苏先生看着他,“陈掌柜,你这货里,有什么特别的?”
陈九心里一动。他确实藏了件私货——东家托他带的几匹锦缎,说是要送给北漠的一位贵族。这事他没跟任何人说,怕惹麻烦。
“没……没什么特别的。”他含糊道。
苏先生笑了笑,没再追问。篝火渐渐旺起来,映着断云碑的影子,像个沉默的巨人。王胡子他们都睡了,只有陈九和苏先生还醒着。
后半夜,风果然大了起来,呜呜地像鬼哭。陈九裹紧了毯子,听见帐篷外有脚步声,他以为是苏先生,拉开帘子一看,却见几个黑影正围着骆驼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