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害我。”苏半城打断他,指尖捏着新船票,纸面粗糙,像是周明远手掌的纹路。二十年前,他们在苏州城的绸缎庄当学徒,周明远总说“做生意不能只盯着眼前的三尺柜台”。那年冬天,周明远偷了账房的银圆去赌,输光了所有积蓄,是苏半城把自己攒了半年的工钱塞给他,让他去上海闯荡。
“半城,这钱我一定还。”周明远当时红着眼,把母亲留给他的银锁塞过来当抵押。苏半城没接,只把那本《商路要诀》递给他:“带着这个,比什么都强。”
如今那银锁应该还在周明远身上吧?苏半城想。
次日清晨,乌篷船摇出苏州城时,雾气还没散。苏半城坐在船头,怀里揣着两张船票。福伯在他身边数着银圆,嘴里念叨着:“带了五百两现银,还有这张汇丰银行的票子,够应付了吧?万一……”
“没有万一。”苏半城望着远处的水纹,晨光里,水面泛着碎金似的光,像极了周明远当年说的“上海的洋灯”。
船行至昆山时,遇到了顺流而下的粮船。船夫是个糙汉子,见苏半城穿着体面,凑过来搭话:“先生是去上海做买卖?听说那边不太平,洋人的巡捕见了中国人就打,还有些广东来的骗子,专骗咱们这些内地来的商人。”
苏半城没接话,只从怀里摸出半块桂花糕递过去。船夫咬着糕,含糊道:“前阵子我拉过个上海来的客人,说有个姓周的老板,欠了洋行的钱,被人打断了腿,还说要找苏州的朋友借钱呢……”
福伯的脸瞬间白了,扯了扯苏半城的袖子。苏半城却望着粮船后面的水纹,轻声道:“知道了。”
船到上海十六铺时,已是第三日的巳时。码头比二十年前热闹了十倍,洋人的火轮船鸣着汽笛,烟筒里喷出的黑烟遮了半面天。挑夫们扛着货箱穿梭,脚夫的号子混着洋人的英语,像一锅煮沸的粥。
苏半城按着怀里的船票,在码头的人群里张望。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头,看见个穿短打的汉子,脸上有道疤,从眼角延伸到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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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苏州来的苏先生?”汉子的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
苏半城点头:“我是。周明远呢?”
汉子朝码头尽头的仓库努努嘴:“周先生在那边等您,让我带个话,说只许您一个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