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良心里一沉。那批糙米是他半个月前订的,原指望能赶在秋收前补充粮仓,应付城里的粮荒。他快步走下台阶,刚要吩咐周先生去码头看看,就见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的中年人带着两个随从走了过来,正是城里最大的粮商,王记粮行的老板王敬之。
“文良老弟,听说你新做了标尺?”王敬之脸上堆着笑,眼睛却在苏文良手里的新尺子上打转,“我刚从码头过来,听说你的糙米被河防营扣了?也是,这年头,没点门路,做生意难啊。”
苏文良知道他是来示威的,淡淡一笑:“王老板费心了,一点小事,我自己能处理。”
“小事?”王敬之哼了一声,声音抬高了些,“河防营的李管带可是我的把兄弟,他说你那批米有问题,怕是过不了关。不过嘛,要是文良老弟肯松松口,咱们几家粮行统一一下标尺,我倒是可以帮你说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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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脚夫和伙计都停下了手里的活,齐刷刷地看着这边。苏文良攥紧了手里的新标尺,指节泛白:“王老板的意思是,让我也用短尺?”
“话别说得那么难听。”王敬之皮笑肉不笑,“大家都用一样的尺子,才显得公平嘛。你用长尺,别人还以为我们用短尺的欺负人呢。”
苏文良突然笑了,他举起手里的新标尺,对着日头照了照,朱砂的刻度在阳光下亮得耀眼:“王老板,我这尺子是按官定的标准做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要是您觉得不公平,尽可以去官府告我。至于那批糙米,若是真有问题,任凭官府查验;若是没问题,谁也别想扣下。”
王敬之的脸色沉了下来:“苏文良,你别给脸不要脸。这城里的粮行,还轮不到你一个毛头小子来定规矩。”
“规矩不是谁定的,是做出来的。”苏文良把新标尺往石台上一顿,“三十年前,我爹开这粮仓时,就立下规矩,收粮要足秤,兑粮要足尺。这些年苏家能在城里立足,靠的不是投机取巧,是老百姓信得过。”
他转身对着围观的脚夫和路过的百姓朗声道:“各位乡邻都听好了,从今日起,苏家粮仓的标尺就放在门口的石台上,谁来兑粮、送粮,都可以自己量一量。要是发现短少一分,我苏文良赔十倍的粮食!”
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议论声嗡嗡作响。一个提着篮子的老婆婆挤上前来,看着石台上的新标尺,颤巍巍地问:“苏东家,这尺子……真的准?”
“张婆婆,您去年冬天在我这儿买的口粮,还记得不?”苏文良认出她是住在附近胡同里的孤老,“当时您说米里没掺沙子,比别家的干净。我今天把话放这儿,苏家的粮食,不光尺子准,成色更准。”
王敬之看着群情激昂的百姓,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没想到苏文良会来这么一手。他咬了咬牙,对随从使了个眼色,转身就走,临走时丢下一句:“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