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绎见自己一番“高论”之后,堂下依旧是一片令人难堪的沉默,无人附和,也无人反驳,不禁感到有些尴尬和下不来台。
他干咳两声,重新坐回主位,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烦躁:“好了!这件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檄文想必也已传遍各地。大家都说说,现在该怎么办吧?”
小将杜龛年轻气盛,率先出列,抱拳朗声道:“大王!既然‘明诏’已发,天下皆知是大王您首倡大义,号召群雄共讨国贼侯景。各地州郡纷纷响应,愿奉大王为盟主!此乃天意民心所向!末将以为,大王应当顺应时势,即刻启程,前往南昌主持会盟!届时凭借大王扭转乾坤、再造社稷之不世功勋。将来……必有回响!”
杜龛这番话说的颇为隐晦,但意思很明白:事情已经这样了,您就顺水推舟去当这个盟主,等平定了叛乱,凭借这天大的功劳,到时候登基称帝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这番话在正常人听来,有理有据,极具诱惑力。可萧绎他不是正常人!或许真是他父亲萧衍在他幼年时给他治疗眼疾,连带着把他的脑子也治得有些异于常人了。
他非但没有被说动,反而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杜龛,觉得这个年轻人过于积极,言辞闪烁,其心不诚,未必真的向着自己。他要的是万无一失的保证,是群臣跪地痛哭流涕的恳求他登基,而不是这种充满不确定性的“或许可以”、“必有回响”。
萧绎又开始陷入沉默,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眼神飘忽,显然又开始了他那套瞻前顾后、患得患失的内心戏。
众臣见大王又开始胡思乱想,关键时刻犹豫不决,心中焦急。王褒和袁宪交换了一个眼神,联袂出列。
王褒语气恳切:“大王!切不可再迟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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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宪更是直接,言辞犀利:“大王!杜将军所言,乃是正义之言!如今天下皆知是大王您号召州郡,会猎于南昌,讨伐侯景!若大王此时犹疑不定,裹足不前,只会令天下义士寒心,令响应您的各方势力心生猜疑,甚至另投他处!他日……若大王真有幸克定乱局,登临大宝,今日之怯懦犹豫,必为史官诟病,为天下人耻笑!届时,大王您还有何面目号令天下,君临万邦?!” 这话说得极重,直接戳中了萧绎内心深处既渴望权力又极度爱惜羽毛的软肋。
萧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袁宪的话确实说进了他的心坎里,他想象着自己因为怯懦而失去人心、被天下人嘲笑的场景,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但他仍有顾虑,嗫嚅着说道:“可是……若我大军尽出江陵,后方空虚,北面的汉军趁机来袭,断我后路,又如……如何是好?” 他还是舍不得江陵这块基本盘,总想着留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