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熲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众人,缓缓说道:“首先,我以为,我大汉拿下中原核心之地,尚不到一年时间。淮南更是‘全赖梁主相送’……” 他提到“相送”时,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诙谐。
众人想起南梁那位“菩萨皇帝”萧衍的“慷慨”,不由爆发出一阵会心的大笑。
于翼在一旁微笑着示意大家安静。待笑声平息,高熲才继续分析,语气变得认真起来:“虽然疆域近乎倍增,看似强盛,但我大汉的负担也随之急剧加重。不知诸位可曾留意,近两个月来,朝廷颁布多项政令,一直在着力清理江北、尤其是新附淮南地区的佛寺,查抄不法僧众,清退被侵占的田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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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有消息灵通的学子出声附和:“高公子所言极是!我听闻,仅淮南之地,短短十年间,竟足足兴建了一千四百多座寺庙!僧尼、依附人口多达数十万!他们不事生产,不纳赋税,不服徭役,全赖百姓血汗供养,实乃地方大害!”
高熲赞许地点点头:“正是如此。寺庙林立,耗费民力;僧众泛滥,减少丁口。此乃积弊,非大力整顿不可。因此,我推断,朝廷未来一两年,首要之务绝非继续大举兴兵,而是休养生息,整顿内政,恢复中原民生。唯有根基稳固,粮饷充足,方能支撑日后更大规模的战事。故而,短时间内,恐怕难有大的战事。”
他这番分析,条理清晰,结合时政,听得众学子纷纷点头,脸上露出深思和认同之色。就连于翼和韩擒虎也暗自佩服高熲的见识。
就在众人都以为高熲的论断到此为止时,他却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锐利光芒:“不过……” 他刻意顿了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依我浅见,若朝廷真要动兵,下一个目标,必然不是山东,而是南梁!”
“哦?这是为何?”
“有何依据?”
学子们大感意外,连忙追问。
高熲不慌不忙,解释道:“侯景此人,乃是一头真正的恶狼,凶残狡诈,反复无常。他穷蹙投梁,绝非真心归附。南梁朝政本就腐败,上下离心,犹如病入膏肓之躯。侯景这头恶狼闯入,必然掀起腥风血雨,为祸江南。此情此景,与当年北魏内乱,南梁派陈庆之率七千白袍北伐,竟能一度搅动中原局势,颇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不同者,此次是内乱自生。朝堂诸公洞察天下大势,岂会坐视此等良机流失?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妙啊!”有学子击掌赞叹,“高公子此论,高屋建瓴!”
又有人急切地问道:“那依高公子看,若朝廷果真对南梁用兵,会如何进军?”
高熲显然对此已有思考,他走到墙边一幅简陋的舆图前(茶楼常备),用手指点划着,侃侃而谈:“我若是汉王与枢密院诸位大人,必然主攻西路,走陆路,出襄樊,南下直取江陵!江陵乃荆州核心,控遏长江上游。拿下江陵后,便可令我襄州水师顺江而下,一路势如破竹。如此,水陆并进,由西向东,可一举截断江南与荆湘联系,使建康成为孤岛。至于东线广陵、历阳一带,”他手指移到长江下游,“只需派遣一员大将,在淮南陈列重兵,作出渡江佯攻姿态,便可牢牢牵制住南梁赖以生存的庞大水军,使其不敢西援。如此布局,梁国看似庞大,实则……旦夕可下!”
他这番战略构想,虽然出自少年之口,却思路清晰,方向明确,兼顾了地理、军事和政治因素,听得在场学子们目瞪口呆,继而爆发出热烈的赞叹!
“高论!真是高论!”
“不愧为相国之子,家学渊源,见识深远!”
“名副其实!将来必是我大汉栋梁!”
众人纷纷拜服,赞誉之词不绝于耳。高熲到底年纪尚轻,被众人夸得面红耳赤,十分不好意思。于翼和韩擒虎见状,连忙一左一右拉着他,在众人的笑声和注目中,匆匆下楼离开了太白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