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青猛地转身,账册的纸页被他翻得哗哗作响。
来福的名字旁记着一行小字:“西域贡品牵机散一盒,转交御书房”。
他指尖停在 “转交” 二字上,指腹的薄茧蹭过纸面,留下浅浅的印痕:“仵作的住址查到了?”
“已查到,只是……” 心腹迟疑了一下,“孟秦将军今早派了一队亲兵,去了南郡方向。”
符青的拳头重重砸在案上,青瓷笔洗震得跳起来,滚到地上摔得粉碎。
孟秦是符翼的左膀右臂,此刻派兵去南郡,分明是要斩草除根。
他忽然想起朝会上符翼分派任务时的样子,那时他只觉得新皇不过是依着符颜的安排念稿子,可现在想来,那看似随意的调度里,藏着多少精心布置的陷阱?
“去备马。” 符青抓起案上的腰刀,刀鞘上的鎏金纹饰在窗棂的阴影里忽明忽暗,“我要去见一个人。”
半个时辰后,符青的马车停在城西一处僻静的宅院外。
这里是前禁军统领的住处,老统领三年前因 “失职” 被罢官,从此闭门谢客。
符青推门而入时,老统领正在院子里劈柴,扬起时露出半截黝黑的臂膀,肌肉线条里还残留着当年镇守宫门的悍勇。
“你来做什么?” 老统领放下斧头,木柴裂开的脆响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符青盯着他布满老茧的手:“三年前先帝中风那晚,你在宫门当值,对不对?”
老统领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转身往屋里走:“老夫早已不是禁军统领,记不清这些事了。”
“记不清?” 符青追上去,挡住他的去路,“那晚是不是有太医带着药箱进了御书房?是不是符颜公主陪在里面?是不是直到三更天,你才看到符翼殿下从侧门离开?”
老统领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精光:“符大人慎言!” 他的手按在门环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先帝驾崩,新皇登基,这是天定的规矩,你我做臣子的,守好本分便是。”
“本分?” 符青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张纸,上面是他方才让心腹誊抄的贡品账册,“那这个呢?牵机散是西域奇毒,见血封喉,可先帝嘴角的血是暗红色,分明是中了慢性毒。御书房的点心是谁送去的?近几日侍疾的宫人是谁调派的?老统领在禁军待了三十年,这些事瞒不过你的眼睛。”
老统领的目光在纸上扫过,喉结滚动了一下,忽然抓起墙角的扁担就往符青身上劈。
符青早有防备,侧身躲过,扁担砸在青砖地上,震起一片尘土。
两人在院子里缠斗起来,老统领的招式狠戾却带着迟滞,符青避开他横扫的一腿,忽然扣住他的手腕 —— 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是当年护着先帝挡刺客时留下的。
“你当年能为先帝挡刀,如今为何要包庇凶手?” 符青的声音里带着血丝,“难道你忘了,是谁在你儿子病重时,派太医连夜诊治?”
老统领的动作停住了,斧头哐当落地。
他望着符青,眼眶慢慢红了:“上个月,小孙子在府学被人打断了腿……” 他声音发颤,“孟秦派人来说,只要我把嘴闭紧,就能保全家小。”
符青的心沉了下去。原来不是没人知道,只是恐惧像一张网,把所有知情者都困在了里面。
他松开手,老统领踉跄着后退几步,背靠着斑驳的土墙滑坐在地,双手插进花白的头发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暮色漫进院子时,符青走出宅院。马车在巷口等他,车帘被晚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暗黑色的坐垫 —— 那是他特意让人换的,怕沾了血迹招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