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王子与贫民

墟萸 竸三爷 5963 字 2个月前

小查理尼掏出一方绣着家族飞狮纹章的洁白亚麻手帕,轻柔地帮妻子奥妮擦拭运餐女侍从洒在她月白色敞口衬上的汤汁——那褐色的油渍像朵被踩烂的蒲公英,与领口细碎的珍珠形成刺眼的对比,引得奥妮蹙起了眉头。他又佯装严肃地对瑟姆、克鲁两兄弟点点头,眼底却藏着丝玩味的笑意,仿佛在看两只偷食的松鼠:“对,我确实很熟悉这里的规矩。不过你们是哪国的客人?为什么偏要坐在这帐篷里?”

“我们是为了看热闹方便。”克鲁脱口而出,红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像团燃烧的火焰晃了晃,“杂耍的时候,前面的帐篷会被拆掉,这里正好能看得一清二楚,连小丑鼻子上的红漆都能瞧见!”

瑟姆反手一拳捣在弟弟胸口,闷响里带着咬牙切齿的警告:“少说两句!”他褐眉毛拧成疙瘩,偷偷瞪了克鲁一眼,像在责怪他把心底的话全倒了出来。

而打量这两兄弟良久的奥妮突然用手捂嘴,眼中闪过惊喜的光,欧珀石项链在她颈间轻轻晃动:“是你们!昨天游行的时候......”话音未落,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像远处奔来的马蹄。几名身穿锁甲的特克斯洛士兵挤过人群,铁靴踩在帆布上发出“咚咚”的闷响,震得帐篷顶的灰尘簌簌落下。他们来到小查理尼和奥妮身后,目光像鹰隼般盯着对面的瑟姆、克鲁两兄弟,嘴角勾起不怀好意的笑道:“找得你们好苦,原来灯下黑地藏在这里!”说着拍了拍小查理尼肩膀,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傲慢,仿佛在驱赶一只挡路的狗,“还有你这个混吃混喝的盲流...”

小查理尼缓缓起身转过脸,阳光透过帐篷缝隙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打量着这个满脸络腮胡的特克斯洛士兵长,眉梢微挑,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盲流?”

那特克斯洛士兵长同样惊愕地望着小查理尼的脸,目光突然凝固在他袖口上——那用金丝绣成的艾蒙派提皇室箴言“忠诚即荣耀”在暮色中闪着暗哑而尊贵的光。他脸色骤变,像被泼了盆冰水,慌忙弯腰想要行礼,铁甲碰撞发出“哐当”的脆响,在喧闹的帐篷里格外刺耳。

小查理尼抬手扶住这名士兵的胳膊,指尖触到冰冷的甲片,上面还沾着午后的湿气:“不必了。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希望你们以后不要找他们的麻烦。”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沉重的警告。

士兵长会意地点点头,又面露难色地扶正银铁盔,盔沿的汗水顺着络腮胡往下淌,在下巴尖凝成水珠。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凑近小查理尼耳语,声音压得像蚊蚋振翅:“我知道您是微服私访,但最好让他们尽快离开特克斯洛...这里的风,不太干净。”

看着士兵长闪烁的眼神,小查理尼从腰间的鹿皮钱袋里掏出几枚金币,偷偷塞进他手中——金币的冰凉混着士兵掌心的汗,在两人指间传递着无声的默契。“他们需要观看完婚礼庆典,至少要看到烟火升起,然后再离开。”

特克斯洛士兵长飞快地将金币塞进口袋,甲胄摩擦间发出细碎的“窸窣”声。他又凑近小查理尼,嘴唇几乎贴到对方耳边,气息带着汗味与铁腥:“皇子殿下,其实我们是奉主教之命,搜捕他们,然后秘密地处...”说着做了个利落的刀切手势,喉结滚动着,开始默然地摸着络腮胡,像在掩饰内心的不安,指腹的老茧蹭过粗糙的胡须,发出“沙沙”轻响。

小查理尼看着这个眼珠乱转、神情稍显滑稽的士兵长,又回头扫了眼已经受惊挤坐在一起的瑟姆、克鲁两兄弟——他们的手紧紧攥着对方的胳膊,指节泛白得像冬天的树枝,肩膀微微发抖,像两只受惊的兔子。他忙向两兄弟露出安抚的微笑,声音温和得像春日的阳光:“没事,有我在!”

这时,做足顺水人情的特克斯洛士兵长扶正头盔,鬼祟地左右看看,帆布外的喧闹声像潮水般涌来,夹杂着小贩的吆喝与孩童的嬉笑。他低声道:“您也知道主教大人是个睚眦必报的小...我先去糊弄他们,您想办法让兄弟们撤。”说着微微行礼,转身时铁靴在地上拖出“沙沙”的声响,很快消失在人群中,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查理尼点点头,转身坐到局促不安的瑟姆、克鲁两兄弟对面,木凳与地面摩擦发出“吱呀”的轻响“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事?”

瑟姆在胸口的衣服上反复擦着手,掌心的汗濡湿了本就破旧的亚麻布,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端坐着,脊背却挺得像根绷紧的弦,说话结结巴巴:“我弟弟...只是唱了首歌!真的,就只是一首歌!”

小查理尼眼中闪过好奇,像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什么歌?能让主教大人如此动怒?”

瑟姆干笑两声,眼角的肌肉紧绷着,像拉满的弓:“他编了很多歌。你也知道我们曾经在弗林锡矿山干过活,这衣服就是那会儿他们给我们发的,粗得像麻袋布。”说着指了指自己和弟弟克鲁身上一模一样的亚麻套头衫——布面上的补丁像块块丑陋的伤疤,针脚歪歪扭扭,显然是自己缝补的。

小查理尼点点头,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像在为瑟姆的话打拍子:“那些歌的内容是什么?总不会是赞美诗吧?”

瑟姆吞吞吐吐,目光躲躲闪闪地瞟向帐篷外,那里正有片晚霞染红了天际,像主教袍上的深红。他声音低得像耳语,几乎要被帐篷外的喧嚣吞没:“很多...不过有些可能事关主教大人的...嗯...一些事,所以他可能有些生气,所以派人抓捕我们。”风从帐篷缝隙钻进来,掀起他额前的红头发,露出满是不安的额头,那里还留着块旧疤,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克鲁不满地梗着脖子,红头发像团被狂风掀起的火焰,根根倒竖:“那是咱们一起编的,而且你唱得最欢!尤其是‘主教主教罗圈腿,而且是个老色鬼’那句,字字句句都是你琢磨出来的!”

瑟姆慌忙用手捂住弟弟的嘴,掌心的汗混着鸡腿的油汁蹭在克鲁满是油光的嘴角,声音发颤得像风中的芦苇:“闭嘴!你看对面——虔爱殿的尖顶正闪着光,圣灵的眼睛在盯着咱们呢!你这是在自寻死路!”他眼角的余光死死瞟着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圣殿,尖顶上的银球在暮色中泛着冷白的光,仿佛真有双眼睛在俯瞰。

弟弟克鲁却满不在乎地掰开他的手,拿起根油亮亮的鸡腿狠狠啃了一大口,油汁顺着下巴滴在破烂的罩衫上,洇出深色的圆点:“反正这么吵,那些神仙都听不见。”可话音刚落,远处拥挤的人群中突然炸响一声大喊:“他们在那边儿!”那声音像支淬了冰的箭,穿透鼓乐、笑闹与铁剑碰撞的喧嚣,精准地刺破了帐篷的伪装。

小查理尼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瞬间明白是那名士兵长故意递来的警报。他猛地攥紧奥妮的手,又冲还在舔手指上油星的两兄弟低吼:“快跑!”奥妮的软木鞋在慌乱中踩偏,鞋跟在石板上崴出“咔”的轻响,胸前的欧珀石项链剧烈晃动,折射出的虹光里都透着惊惶。

夜幕已像块浸透墨汁的黑丝绒渐渐铺满天空,特克斯洛城主街和祈贞广场在灯火中亮如白昼。铁笼木柱的简易灯柱下,火光在铁条间疯狂跳动,将周围的人影拉得忽长忽短,像群舞动的鬼魅;路边墙壁上插着的成排火把,烈焰“噼啪”作响,把砖石墙烤得发烫,映出一片妖异的橙红,连空气都带着灼人的温度;没被收起的吊顶帐篷内,木桌上的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将喝酒划拳的人们脸照得忽明忽暗,酒液在银杯里晃出碎金般的光。

被腾出一片空地的祈贞广场上,几个马戏、剧团早已开演,像打翻了的万花筒,乱得绚烂。正中央的木台上,《虔经》里的“历史故事”正上演:哭哭啼啼的女演员穿着水红色镶边裙,不停捶打男演员的胸口,用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撒语哭诉对方的背信弃义,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滚落在衣襟上,晕开点点湿痕;旁边的杂耍团里,两排穿着宝蓝色紧身裤的男人挥舞着铁剑表演打斗,他们协调一致地跳动、摆臂,火星四溅的铁剑碰撞声“叮叮当当”,夹杂着为吸引眼球而突然爆发的“呀嚄”尖叫,让这场斗剑更像是场夸张的舞蹈;不远处,驯兽师正赶着黑熊踩彩球,可失控的黑熊突然一巴掌将驯兽师拍倒在地,观众先是发出阵阵惊呼,随即爆发出哄笑,有人还吹起了口哨;隔壁口喷火焰的表演者失误将火喷到同伴脸上,扑救时又引燃了自己的彩袍前襟,他尖叫着四下乱窜,像个移动的火球,引得人群慌忙躲闪;而斗剑的剧团为了抢回观众,更加卖力地“呀嚄”尖叫,铁剑碰撞得更响,却不慎打中对方手臂,两人顿时动了真火,从表演变成真打,拳脚相加间铁甲铿锵,不知道是意外还是刻意加料,引得水泄不通的围观者们不停打着呼哨叫好;穿着七彩长袍的云步舞者裙摆扫过地面,像朵朵盛开的旋花,他们踩着看不见的脚步,仿佛鬼魅般在人群中快速漂浮穿梭,引得人们更加亢奋,连远处城墙上踮脚观望的士兵们“哈哈哈哈”的笑声都隐约传来,混着广场上的喧嚣,像一锅沸腾的蜜粥,甜腻又滚烫。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小查理尼拉着新娘,瑟姆拽着还在咂摸鸡腿滋味的克鲁,四人像四条游鱼混在人群中向议事厅逃去。奥妮的飞边管裤被旁边醉汉的靴子踩住,差点绊倒,小查理尼回头拉她的瞬间,瞥见身后有群穿着黑袍的男人紧紧跟随——黑袍在火光中像团团移动的阴影,兜帽下的脸藏在黑暗里,只有脚步踩在地上的“沙沙”声,像蛇在游走。可议事厅大门早已紧闭,厚重的橡木门板上,铜环在火把映照下闪着冷光,像只沉默的眼睛。慌不择路的四人只好钻进议事厅后的黑暗街巷,这里只有墙缝里钻出的野草在风中发抖,月光被斜顶的屋檐切割成细碎的银片,洒在积着灰尘的石板路上。

没等他们喘匀口气,两群穿着黑袍的人已从街巷两头围堵过来,黑袍下摆扫过地面的碎石,发出“沙沙”的声响,像蚕在啃食桑叶。他们像两堵移动的黑墙,将小查理尼夫妇和瑟姆、克鲁两兄弟困在中间,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与淡淡的油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