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凄厉唢呐声,沈格草悲从心来,世间哀伤莫过于,阴阳相隔,从此再不能相见罢,各沾亲带故的家眷皆来吊唁,齐刷刷跪了一地,母亲,二姨和舅舅跪在前排,沈格草看见,悲痛的母亲哭的不能自已,一时,自己的眼眶也开始慢慢泛红。
可葬礼的从始至终,她都是清醒而冷漠的状态,石镇的许多邻里人前来观看葬礼,熙熙攘攘好似看戏,也有心肠软的,见满院的悲戚,儿孙哭声震天,不免也拭了拭眼泪。
就在要行三跪九叩之礼,送别老人时,沈格草看见了沈安非,那个她见面甚少的亲姐姐,沈安非穿着一身黑衣,眼圈红肿,她自小在姥家寄养,由姥爷带大,也是姥爷的第一个孙女,所以宠爱非常。
可沈安非因为工作的缘故,很少回来,对亲爱的姥爷去探望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此时,她心中一定十分痛苦吧,人总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沈格草就这么静静的在一片狼狈凄厉的哭声中,打量着沈安非,她们虽然亲姐妹,可完全不一样,无论是身高,样貌,还是性格,她们两个完全没有任何共同点。
沈安非皮肤白皙,瓜子脸,睫毛很长,只是始终半敛着,没有让人看清她的模样,她的眼睛一定很漂亮吧,长长的黑发被挽起,整个人很清瘦,微一探身就能看到两肩的锁骨,气质出众,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出挑。
仿佛是注意到这过于直视的目光,沈安非回望过去,正好与沈格草的视线相撞,她想的果真没错,她的眼睛很漂亮,狐狸眼,狭长又刚好弯下的弧度,让人我见犹怜,不过,她的眼神中有一种像薄刃似的凉意,没有温度,清清冷冷。
沈格草一时竟有些不寒而栗,这就是她的亲姐姐,关于她的记忆其实已经很少,不过,她还是很怀念那些为数不多的,在一起相处过的时光。
行过礼后,众人合力将一口黑漆棺材抬出,沈格草看见沈安非沉默的跟在送殡的人群后面,明明她才是和姥爷最亲近的人,可此时,却被隔的那么远,她只能远远的跟着,沉默的,沉默的,浸在悲痛中。
沈格草想靠近痛哭的母亲却不得,沈母身旁多了四五个妇女,言语劝着,又搀又扶,她介入不进去,沉浸在悲痛中的母亲似乎忘记了她的存在,于是,她和沈安非一样,也只默默走在人群最后面。
沈亦轩又不知跑到哪去了,沈父也没见踪影,沈格草默默的一步步小心翼翼的靠近沈安非,沈安非身旁是二姨,二姨拉着沈安非的手,一面又擦去自己脸上的泪,沈安非只是麻木的,麻木的向前走着,忽的,沈格草看见,沈安非白皙的脸上簌簌掉了几滴泪,紧接着,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眼泪,原来,人难过到极点的时候,是流不出眼泪的,当情绪跨过那个点时,情绪被激发,然后是泪腺,控制不住的悲伤袭来。
沈格草慌忙从口袋拿出纸巾来,可当她要递给沈安非时,却发现,沈安非手上早已被塞了许多纸巾,沈格草只好将手中的纸巾折了折,又重装回口袋。
墓地是事先留选好了的,花圈,纸钱一切都已准备好,众人将沉重的黑漆棺材放下,进行土葬,当众人开始填土时,沈格草平静的站在距棺材几步远的地方,当洒向棺材的黑土从眼前飘散时,沈格草突然意识到,这是此生和姥爷的最后一次告别。
棺材内是她最敬爱的姥爷,是上次还微微笑和自己说话的姥爷,是那个脾气暴躁',发起火来谁都要忌惮三分的姥爷,是那个生于1949年,而生命永远停留在了这一年的,那个和善又暴躁的老头。
以后会有人一直记得他吗,这个可爱的老头。
而现在,他就距离她这么近,却又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