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般情愫汹涌着堆上心头,他沉默着,听她道来这些他不知道的往事。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根本来不及见爷爷最后一面。所以,你从来都不是痛苦回忆的触发点,你是——”池漾对上他沉静深邃的目光,“把我带离熙攘人群,让我没有遗憾的人。”
从始至终,你都是。
“席砚卿,”池漾指了指对面的那面展墙,“我今天在车上,跟司机师傅的解释,其实不准确。Ustinian的意思,其实应该解读成——”
她俯身,吻了他一下,声音绵软落地:“纵然黑夜漫长,然而你是曙光。”
纵然黑夜漫长,然而总有曙光——
是她的母亲云听,对她的悉心教育,也是对她的美好希冀。
纵然黑夜漫长,然而你是曙光——
是她寻找到的答案,是她寻找到的、能够与远在天堂的母亲,击掌而鸣的答案。
“我不太敢来这座城市,觉得这里太沉重了。每年我母亲的忌日,我都尽量当天来,当天走。”池漾胸口一阵闷疼,不单单为这段往事,更为他十年的坚守,“所以,谢谢你,让这面展墙,代替我,陪伴了我妈妈这么多年。”
谢谢你,为我照亮满城,为我明三千夜灯。
“谢谢你,完整了我的人生。”
这一句,珍而又重。
时间好像凝滞了。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再没哭过。
近期两次落泪,全是为她。
上一次,是看到她脉搏上的那道裂痕。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骨骼、皮肉,被人硬生生地打碎。
仿佛那泪,不是从泪腺流出。
而是,从他破碎的骨骼流出,从他锤烂的皮肉流出。
这一次,仍是为她。
为她冲破痼疾沉疴,为她战胜晦暗阴霾。
为她化腐草为萤火,为她坦然拥抱了所有过往,终于与自己和解。
回望这件事劳心费神,再加上刚才喝了点酒的缘故,池漾脑袋渐渐地感觉有点晕晕乎乎的,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席砚卿,我是一名律师,我一直特别特别的理性......所以我第一次在机场见你,我就觉得坏事了,因为我一直不受控制地想起你......”
“我那时候也不知道这种感情是从何而来,我也不敢相信,十年前的感觉会延续至今......”
“你问过我一个问题,你说如果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会不会去找你......我当时说,我会偷偷去找你,但不会让你看到我......但我现在不这样觉得了,如果早知今日,我一定一定会早点出现在你的面前......”
“对不起,让你等了我这么久......”她再次泪如雨下,“我每次来朝歌,怕触景生情,都是在机场直接打车去远郊墓园,关于朝歌的新闻我也有意避开,我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展墙,这十年间,我要是拐个弯、绕个远路,就好了,那样我就能早些见到你了......”
“席砚卿,我才知道,你真的,等了我好久好久啊......”
“你真的,等了我好久好久好久好久好久啊......”
“十年真的好久啊,你真的,等了我好久好久好久啊......辛苦你了......”
她不住地重复着这句话。
不断重复着“好久”这个词。
往事与故人,她都跨过去了。
但这个事实,她一下子跨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