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很多善良的人,但却是第一次见,能把善良处理得这么妥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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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餐台前,那个母亲的两难仍在继续。
席砚卿自动隔绝掉秦楚河的声音,拿出手机低头在备忘录里输入了一行字,然后起身朝点餐台走去。
他输入的内容和池漾当时纸条上写的内容如出一辙,这个故事的后续发展也和当时的情节大差不差。
这个两难的母亲,在不愿意接受任何人平白无故善意的前提下,满足了孩子的心愿。
她不再两难。
悄无声息地替这对母子付完账,席砚卿正要往外走。但他目光一扫,看到秦楚河倍感无助的背影,又停住了脚步。
他这个无力又落寞的背影,预示着一切远远没有结束。
这个人,会继续抱着他内心无法释怀的歉意,想方设法地赎罪。
会继续,以一个对女儿怀有歉意的“父亲”的姿态,想方设法地出现在池漾面前。
以及云锦书面前。
但他的每一次出现,不论是真情,还是假意,对池漾来说,都是万劫不复的灾难。
往事积重难返,他连赎罪的资格,都已失去。
他忽然想起昨天周柏杨跟他说过的一句话:你不要成为她生命里有罪的那束光。
——硬碰硬,是肯定不行的。除非你有能力,说服秦楚河,让他永远不要出现在池漾的世界里。
现在,他扪心自问:他做到了吗?
并没有。
所以,席砚卿折返了回来,重新坐回了原来的座位。
刚才他突然离开,秦楚河还以为他是生气了,因此看到席砚卿又坐回来,他还有些意外。
席砚卿这次的表情没刚才那么针锋相对,反倒舒缓了几许。
“有次我和池漾一起出差,在机场碰到一对经济拮据的母子......”他娓娓道来了那次在机场与池漾相见的故事,“面对那样一种情况,假装没看到似的袖手旁观,或是大大方方的施以援手,都在我设想的范围之内。但池漾两种都不是,她选择的是,小心翼翼的施以援手。”
秦楚河倍感珍惜地听着这个故事,一点点地拼凑出他缺席的那些时光里,池漾的成长轨迹。
“她连善良与好意,都付诸的这般小心翼翼。我设想过很多她能做到这一步的原因,出于良好的教养,出于性本善的本性,出于强大的共情能力......”说到这儿,席砚卿目光骤然一凛,“可我没想到,她的这份小心翼翼,是出于伤害。”
秦楚河面容隐在阴影之中,百口莫辩。
席砚卿步步紧逼:“出于她备受冷落的童年!出于她自卑敏感的内心!出于她善意被狠狠践踏过的经历!出于她将母亲的死归咎在自己身上的负罪感!而这所有的根源,都是因为她有一个懦弱又自私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