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只需一刹那,入眼的景色,全部入了心。

平坦陆地化身为无边海洋,轻盈滑板化身为一叶轻舟,她身着一袭黑衣,百褶裙边似翻涌的浪,两条长腿簌簌而下,驾轻就熟地,掌舵着脚下的这叶轻舟。

这一刻,皓月兴风,星群作浪。

天地万物,皆来助阵。

音乐厅里,恰逢其时地靡靡流出几缕悠扬音符,织就轻歌。

她身姿摇曳,织就曼舞。

轻歌曼舞,相得益彰,又长驱直入。

如慢放的影片,一帧一帧地拓进他眼眸。

成为此生难忘的一道风景线。

他身后是川流不息的柏油路,络绎不绝的车辆无声地划过,尾灯连缀成自然至极的布光;他身前是灯火阑珊的一大块空地,音乐厅外侧的光都熄灭,仅有音乐厅最顶端的一束追光,孤单又笔直地,倾洒而下。

厅内的演奏早已渐入佳境,席砚卿从那里出来的时候,那里灯火辉煌,那里亮若白昼。

厅外与厅内,用截然不同的光影布景,撕裂出明与暗的极致对比。

明是狂欢,是尽兴,是声势浩大的、极具仪式感的告别。

暗是留念,是不舍,是悄无声息的、深藏在内心的再见。

这座城市的人,对艺术有着最为虔诚的尊重。

那么她呢?

她是来狂欢?还是来留念?

席砚卿想着,拉低棒球帽,将自己的面容隐在阴影之中,做一名沉默的看客。

她似乎一直没发现他的存在,心无旁骛地扬帆、起航、落定、再扬帆......

如此循环往复。

席砚卿就这么坐在暗夜里,将所有目光悉数奉上。

——予她。

那袭身影随着如水的夜色一路延展,直至最南端,那里是一条通往天桥的楼梯。

左侧是步梯,右侧是电梯。

步梯中间呈台阶式,两边是斜坡式。

席砚卿目光定格在这一隅,正琢磨着她是会选择步梯上去还是电梯上去的时候,就看到快要抵达的她,如短跑运动员一样,双腿搅动着风,瞬间加快了速度。

百褶裙摆随风跃动,起起伏伏。

于他心头,掀起一场不知名的海啸。

加速度完成,下一秒,她利落地冲上了步梯——

两边的斜坡。

席砚卿望着这一幕,眉头猛然蹙起。

——这动作难度极高,他怕她受伤。

但她丝毫不知胆怯,身体微微前倾,如破风而出的箭,所向披靡地刺向,凛凛的夜空。

只消十来秒的时间,她用身体,炉火纯青地在夜色中划出一条流畅的弧线,从平坦陆地,移至宽阔天桥。

在这段时间内,她不再是掌舵者。

她与她脚下的滑板,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