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只想着,经此一事冯姨娘失了颜面,从此后能夹起尾巴做人。至于含春,小小年纪,未必没得改正。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五十记板子已尽数打完。林之孝家的便进来回话说:“冯姨娘因受不住,打了四十记板子便晕过去了,此刻已经罚完,冯姨娘院内的嬷嬷已把人搀回去了。”

贾母等人脸色平静,张氏神色淡淡,王夫人心里大呼痛快。虽也知,贾母此举亦有维护念春的缘故,可到底也有为元春出气的意思,心里便把那一丝芥蒂放下了。贾赦和贾政皆不言语。迎春、探春、慕春虽觉处罚过重,可归根到底也是冯氏咎由自取,与人无尤,只略唏嘘一二句罢了。

唯独含春哭得眼睛红肿,哽咽难言。

贾母看了她一眼,神色微沉。

“前儿个珍哥儿媳妇儿来我这里说,五丫头素日都一个人在家,轻易不出门的。小小年纪,不爱花儿粉儿的,偏喜爱同些小尼姑谈经论道。明儿个她要接了五丫头回去,又怕五丫头心里不舒服,心里焦急得很,偏嘴笨又说不出。只是瞧着五丫头在咱们府上住着,反倒受用些。因到我这里来,求我拿个主意。”

“我倒可怜她一个做嫂子的,为着小姑子这般奔波忙碌。要我说,宁荣两府,同气连枝,五丫头也是我正经嫡亲的孙女儿。珍哥儿媳妇儿此番要接她回去住着,我也无话,只是想在你们姐妹里挑一个素日同她亲近的一同过去住些时日,不知你们什么意思?”

张氏眼皮子一跳,慢慢地抬起头,清丽秀美的脸上似是有几分不确信,“老太太的意思是?”

“老二家的,你说呢?”

王夫人瞥了一眼手边坐着的探春和慕春,见她二人紧张地攥紧了帕子,不由地抿了抿嘴,只淡淡笑道:“老太太说笑了,三丫头和四丫头向来嘴笨又不会奉承人,怕什么时候得罪了人也未可知。说句不怕老太太笑话的,便是她们自己要去,我也不敢放她们去呀。何况我冷眼瞧着,五姑娘倒是和六姑娘、七姑娘年纪相仿些,常日里更有话说。”

贾母笑道:“难为你平日里管家还操心这些。老大、老二,你们的意思呢?”

贾赦和贾政哪里关心这些内宅琐事,按着贾母的话来说,不过挑个姑娘去宁府小住些日子,又有什么打紧的。便都答道:“由母亲做主吧。”

说罢,似是想到什么,贾赦忙忙又添上一句:“母亲好歹想着念丫头身子骨弱,轻易换了地方住,只怕她住不惯,到时候反给珍哥儿他们添麻烦。”说着,也懒得装模作样了,腆着脸凑近了贾母说,“母亲可别笑话儿子,我这一日瞧不见念丫头,心里就怪不踏实的。这要是让她离了我们去珍哥儿那里住着,只怕儿子也得收拾收拾,一起过去了。”

念春听到亲爹提到自己名字,这才抬起头来,憨憨地冲着自家老爹咧嘴笑了笑。可怜她一双眼睛此刻已是肿得连缝儿都没有了,笑起来恁得磕碜。可看在贾赦眼里,只觉得自家闺女怎么看怎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