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哨合目默念了一通往生咒。他纵然已入道门,后又拜了尘为师,自知万事万物皆有生克制化,仍是目不忍视。

“军爷!军爷!求您放我家一条生路吧!”

鹧鸪哨闻声双目豁然而开,正望见不知何处流寇目眦尽裂,欲强夺身侧山民手中的半个干饼。那山民本就只剩皮包骨,此刻正噤若寒蝉,瑟缩在城墙角落只指尖紧捏那半个饼不肯放,身侧还护着抱着小儿不省人事的妇人。

鹧鸪哨有意一枪崩了那夺人口粮的流寇,奈何手伸去腰际才想起那枪里早已空空如也。事到如今管他冷热兵器,他怒从心头起也不再多想,单臂扣紧流寇脖颈,双腿蹬地上身腾空一旋已将那流寇打横抬起又狠狠摔于尘土中。

他正欲仔细料理这强抢民物的贼寇,却只听得那山民大叫:“小心!”鹧鸪哨登时了然是那流寇的同伙前来,转身要避只觉身后拉枪栓脆生生一响自知为时已晚,枪响瞬间合上双目只待子弹射入身体。

可及至他双足落地,预期之事也并未发生。

鹧鸪哨睁眼。

只见那流寇已匍于地面在不动弹,原本是脑袋的位置现在像是开了染料铺,红白绿黑开得热闹非凡。鹧鸪哨抬头而望,只见持枪立于那流寇尸身之后的正是昔日陈总把头身侧亲信花玛拐。

“访山要访昆仑山,昆仑山高神仙多。常胜更比昆仑高,山上义气冲云霄。”花玛拐眉目间除却朗然更见一丝悲凉,他一身粗布短打,腰间草草束一条褐色麻布,干脆利落收起兵器冲鹧鸪哨一拱手,目光只在他空荡袖管停留一瞬便立刻回归,朗声道,“魁首,久违了。”

鹧鸪哨回转旧地,思及昔日进城自己还与花灵老洋人同行已是心头慨然不知所语,现如今听得花玛拐口中报山头更甚,张张嘴欲言却怎么都再报不出搬山的名号,停顿片刻只道:“拐子兄久违了。陈总把头可安好?”

花玛拐听他一言只是摇头,亦是怆然不知所语,长叹一声,半晌只道:“我已被总把头遣出卸岭许久。魁首若想知晓总把头近况,不如自己前去一看。”

鹧鸪哨自诩了然那人脾性,知他遇此一败定是消沉黯然难以振作,却也未曾想到陈玉楼料到自己式微,为防对家寻仇时伤及无辜弟兄,会将其先行遣散。

“拐子兄可否带我前去一探。”

“魁首客气,这是我应尽之事。”花玛拐拱手复做一请,转身时恰巧落后鹧鸪哨半身。他虽已不是陈玉楼身侧之人,这待人接物的气魄却未曾变过丝毫。

“想罢卸岭众人在云南的遭遇魁首已有耳闻。”花玛拐边行边道,“总把头自云南归来已是一蹶不振,卸岭虽仍有人手,但大大不如当年。总把头自知乱世人命似水流,卸岭既已式微便不应再牵连众弟兄,于是便以家财抚恤卸岭众人,后将大家遣散。我本不愿离开,奈何总把头说什么都不同意,只道若是不走便一枪崩了我。现府中人手已不到当年的三分之一了。”

鹧鸪哨闭口不言,只听花玛拐一路详叙。

及至陈府,少了三分之二人手,自是门庭冷落。

“拐子哥!”府中弟兄见花玛拐前来也是悲喜交错,“拐子哥,你快去劝劝总把头吧。他天天把自己关在房子里谁都不见。若是红姑尚在,还可以闯进去劝劝,可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