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听着呢。”安灼拉说,方才语气中的怒火烟消云散。似乎当他被另一个人抓着手的时候,再生气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格朗泰尔咽了一口唾沫。

“实际上,我今天去了一趟检察院。”他缓缓地说,“那天你们离开之后,我总在想你说的那句话——‘可惜没办法让检察院接下这个案子’。这话让我觉得,没准我能做点什么……啊,可别嘲笑我。你知道我的,我不是什么大公无私之人,很久以来,对一切事情,我能不在意、就不在意,能视而不见、便视而不见。既然一切本来就是徒劳无功,我何必白费力气?但说来可笑,这段日子我却开始禁不住想:也许我真的可以做点什么呢?也许那些看似徒劳无功的事情是有其效用的?也许我还能……帮帮那个孩子。”

他停下了。他抬头去找安灼拉的眼睛——要是那其中有一丝嘲笑的神色,他会受不了的。

那其中没有丝毫嘲讽之色。

“说下去。”安灼拉只是说。

格朗泰尔又吞咽了一下。“当然。”他说,“我想……我想帮帮他。我当年也许没有帮上他的母亲,如今我却想帮他。因此我去了检察院,我找到我们的检察长——你认得的,那个叫格罗夫的家伙——我想让他把这案子给我。我对他说,我想回去工作,我还想做这个案子。你想必能猜到,他拒绝了我。他说我不久前还是话题人物,不适合再做这个案子。我接着提议用个人律师的身份参与——显然,作为在职检察官,我也不能那么做。我又想了个法子,我试图让他答应把这案子给另一个检察官,我还试图……噢。当然。他通通拒绝了。我肯定惹恼了他,于是他对我说,如果我继续这样,我就不适合继续做个检察官了。”他停了下来,迟疑地朝安灼拉露出一个微笑。“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是啊,我为什么还要继续在那儿呢?一点意义、一点意义都没有啊。因此我说:我想是的——我不再合适了。”

他停下了。他抬起头,再一次用自己的眼睛去找安灼拉的眼睛。那眼睛里的神情让他呆住了——他从来没有见安灼拉显得如此自豪过。

“格朗泰尔。”安灼拉轻声说。这语气几乎让格朗泰尔脸红了。“你真的那么做了?”

“是啊,我是那么做的。”他脸颊发烫地说,“那老家伙说,格朗泰尔,我为你感到遗憾——我说,不,我为你感到遗憾。”这次他笑出了声。他朝安灼拉的方向靠近了一点,沙发垫在他的大腿下方发出了甜蜜的吱呀一声。“这句话还挺经典的,对吧?可惜没有‘操你自己的屁眼儿去吧’那句那么经典——我变老了,安灼拉。我创造金句的能力想必下降了。”

安灼拉注视着他。半晌之后,一个同时包含着喜爱和无奈的笑容出现在了他的嘴边。

“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为那句话如此沾沾自喜。”他说,按在格朗泰尔手心上的大拇指捏紧了他的手。“但我是对的。”

“什么是对的?”格朗泰尔问道。

“当我说‘你很勇敢’的时候。”安灼拉说。他边说边同样朝着格朗泰尔的方向倾身。他们的距离比刚刚更近了,但也许他自己还没意识到。在他的鼻尖离格朗泰尔的鼻尖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的时候,他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