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是……中文。

我能够听到他们的交谈,也能闻到医院独有的消毒水气味,甚至能判断出自己正躺在病床上,叫不出名字的药品正从手背上的针孔流进我的体内。

可是我动不了。

明明是我自己的身体,却仿佛完全不听我的使唤。好像被灌进了千斤重的石膏,费尽所有力气也无法挪动一根手指。

于是我只能躺在那里,感受着父亲抓住我的左手,宽厚的手掌与雄浑的声音里蕴含着罕见的颤抖:

“……唯唯,你一定会醒过来的,对不对?”

………………

一晃神,场景又似乎完全切换了。

虽然没办法睁开双眼,但根据光线的昏暗程度,可以确定现在正是夜晚。四周的空间里充斥着蛋糕的香气……以及,浓郁的酒精味。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嗝、生日快乐~”

父亲五音不全地唱完了生日歌,然后向什么东西吹了口气——我猜想那是生日蛋糕上的蜡烛。

“恭喜……唯唯,你今天、嗝、就满二十岁啦!”他笑起来,但听得出来并不开心,“我给你……买了冰淇淋蛋糕,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了,也不怕蛀牙……来,吃一口!”

“……”

“吃一口啊,唯唯……”他的声音低落下去,听起来像是在哀求。

“……”

“你还记得吗,十年前……的今天,你母亲被歹徒……杀死,而你从楼梯、嗝、从楼梯上滚下来……那么重的伤你都熬过去了,怎么就醒不过来了呢……”

蛋糕掉在了地上,而父亲伏在我的床旁。

他哭了。

父亲是一名警察,小时候我就习惯于仰望他的背影,说起他的时候满满的自豪。从母亲意外去世之后我更是和他相依为命,在我眼里他就是“可靠”这个词的化身,哪怕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没有什么能把他打垮——可我从来没想过,这个在母亲去世时也没有露出过哭腔的男人,第一次在我面前哭居然是因为我自己。

我想抱住他告诉他我在这里,却连伸出手都做不到。

“谁来告诉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唯唯……”

………………

“唯唯,医生说你再过一两个月就能下地走路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等你好起来,爸爸就带你去旅游。”

第三次,我在轮椅上醒来。

虽然身体仍然不受控制,但这次好歹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小区和陌生的花草,背后传来父亲略显沧桑而难掩喜悦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