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看客浑然不知二人失踪情事,只听着锣响开赛,便一齐声叫起好来。

比试到了此刻,余下这些人各个都是有真本事的,所谓高低上下,也不过伯仲之间,端的看何人运气好一些,心志坚一些,并心思纯净一些。

第五轮,却是书法。

杜寒清之书法乃京城一绝,远在探春之上,自不用提宝钗或常常在外奔走,无甚闲暇写字的蓬莱客了。

这一轮的比试,不出意料,是杜寒清获胜。

台下杜寒清之拥趸等了这许多时候,好不容易,见君子兰发了一遭神威,顿有扬眉吐气之感,不待杜寒清先上层楼,已是一声叠一声叫好起来。

杜寒清却一反常态,再没了平素故作清高、沾沾自喜的骄矜姿态,只闷着头往上走,并不看台下一眼。

黛玉等人在楼上看见,心里都十分纳罕,只是不知这改变根由。

宝钗却心知肚明。

中途用饭时候,她本和薛姨妈、薛蟠同在一桌,半道上,却被丫鬟请了出去。

宝钗被丫鬟引到隔壁一间花厅,才将坐下,便从屏风后转出一位富贵雍容、气度不凡的中年美妇。

只这美妇煞白着一张脸儿,眼下泪痕犹在。见了宝钗,不由分说,便先矮下身去。

宝钗乍见,唬了一跳,也忙屈身回礼。

哪知,那妇人却不是与她见礼,而是干脆双膝跪地,插竹也似给她拜了四拜,才流着泪道:“老妇人不知事,一时鬼迷了心窍,做下那等欺世盗名、仗势欺人、倚强凌弱之事,倒叫姑娘受尽了委屈。今日愚妇在此向姑娘磕头赔罪,只求姑娘宽恕则个!”

说着,又是不由分说好几个头磕下去。

额头触地,发出“咚咚咚咚”的声响,震得宝钗心肝儿也跟着“咚咚咚咚”狂跳。

“这是如何话说来着”宝钗一头雾水,将两只胳膊把美妇人死死抱住,见她额头肿起老大一个包,眼红如血,慌不迭就要叫人。

那妇人却忙拦住宝钗道:“实话与姑娘说罢!老妇人便是杜府二房却、二房太太,那指使泼皮无赖去贵府惹是生非,要挟姑娘不得……”说着似乎也觉无颜,刘氏将话省略,只拿眼望定宝钗,颤声道,“诸般恶事全由我做。如今,我已知道错了,只请姑娘看在大错尚未铸成面上,且饶我这一遭。从此,从此我……”

说到后来,刘氏两眼泪如泉涌,竟哽咽不能言。

至此,宝钗方知前因后果,两只眼儿瞪得铜铃般大,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堂堂宰辅家二太太会、会为了那事来向她一个晚辈如此这般磕头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