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那会儿陈赵氏已经有心上人啦,为了攀上陈家,她爹愣是将二人拆散了。陈赵氏气得要跟情郎私奔。后来花言巧语地不知怎么就说服了她,这孽缘啊,就开始了。”
“我的乖乖,想不到还有这些曲折,陈赵氏真是可怜,一辈子就毁在他那势利眼的爹手上了。”
陈落庭心中是有怨怼的,可到底怨怼谁,他也说不清,好像每个人都是无辜的,又好像每个人都罪不可赦。
就这么逆来顺受着,他觉得日子再恶心也不会恶心过现在了。
忽有一日,他看到娘亲被横着抬进了府里,浑身上下湿漉漉的,面色惨白,毫无血色。
下人说:“陈赵氏溺河而亡啦,昨夜跳的河,今早才发现,在河面上漂着,吓死个人啦……”
陈落庭连滚带爬地伏到娘亲身边,心里绞痛着,像被最锋利的刀一遍遍切割着。他觉得自己也快断气了,他想哭,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
娘亲死后,他失了最后强存的生气,陈伯嗣玩弄他时,亦是毫无反应。男人觉得很是挫败与无趣,便将他送到了靡园,说要让他同那里的倌儿好生学学怎么伺候人。
从府邸的少爷变成亲眷的玩物,再成为勾栏院的娼妓,陈落庭的命运在外人看来,总是扼腕叹息,唏嘘不已。
可他自己知道,不管是高阁里体面的少爷还是风月之地糜烂的娼妓,都没什么本质区别。他渴望的东西,从来都不曾拥有。
那日,他瞧见了一个同他差不多年纪的客官,长得很英气,不像是青莲城的人。客官心不在焉地挑着人,最后选了自己。
陈伯嗣千叮万嘱,不准接待除了他以外的客。可他突然有股念头,想尝试一番侍奉他人是什么滋味。那人会不会是个难得一遇的正人君子呢,会不会安静地听他说说自己的故事,然后抚摸自己的身体,温柔地对待自己呢?
他极度渴望有人能施舍他一点温情,所以破了例。
听园子里的倌儿说,他们都有各自的相好,待他们如同家人一样,侍奉好了,便吃穿不愁,闲暇时谈论起来总是饱含幸福的滋味。
陈落庭不奢望有什么相好,他只希望能有值得回味的一夜春情,叫他以后忆想起来能兀自安慰,曾有人好生待过他。
却不想,那人根本没碰他,他的奢望终归只是一场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