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头顶的簪子取下来,捏起骨簪,对着黄铜镜子,一点点地戳进发髻里,又左右侧首看了看,与他这一身素白的袍子分外搭配。他弯起嘴角,心道:便暂且原谅了那厮的两次鲁莽。
敲门声忽地响起,他专注于顾影自怜,似乎是被吓到了,立刻手脚利索地摘下骨簪,搁进木椟中,又速速戴上面具,沉声道:“何人?”
门扉上显出那人弓背的影子,“是奴才。”
“何事?”
“想问下您,刚聘来的侍女被遣走了,这一时半会儿也招不来人,可要暂时安排其他人过来服侍?”
“不用。”
“……那奴才……”
“好了别啰嗦了,没你们的事,回去歇着吧。”
思玄哪能不知晓这群狗奴才的心思,准确地说,是太后的心思。侍奉他的第一人,曾乐此不疲地每日去明月殿禀报自己的日常起居,事无巨细。他如同一个赤膊光屁股的人,没有一丝隐晦私密之事。
他虽失了忆,却并非失了智,什么人是真对自己好,什么人是两面三刀,他还是辨得清楚的。
他变着法折磨这些出格的下人,一来二去的,也赶走了不少人,可这些人如同田地里的韭菜,割了一茬又来一茬,没完没了,着实让他厌烦。
他在慈仪宫的第二个年头,宫中来了一人,那人是浣纱宫的宫主,名唤费净,这名字取得比他的式神还没水平。
费净瞧自己的眼神很有故事,似乎认得他。思玄很渴望知道自己的过往,拾回自己的记忆,可他又不敢直白地向这个熟悉的陌生人表述自己的诉求,他怕从那独眼仔嘴里得来的,是添油加醋后的轶事。所以他不问,那人也不说。
有一日,那人说要请自己喝酒,说这酒是自己曾经的最爱。思玄是第一次听见这人说起关于自己的事,没头没尾,只有一壶酒,连这酒的名字都没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