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三姐临走前不甘的眼泪,想起那只温凉的手,还有家里望不尽的孝布。
“赵观忱……你为什么要帮谢承瑢到这一步?他就是乱臣贼子,你是功臣之后,怎么能帮着这样一个乱臣贼子呢?”他不明白。
赵敛没有回答,只是睁着那一双满是泪的眼。
崔伯钧一见那双泪眼,曾经那些失去亲人之痛就狠狠揪着他的心。他太能体会这样的疼了,他知道眼睁睁看着身子渐凉是什么滋味,他知道尸骨无收、只能以衣冠作冢是什么样的滋味!他知道赵敛有多痛苦,可分明谢承瑢才是罪人,这些都是谢承瑢自己做的孽,这是他的报应!
“谢承瑢害我父亲战死在城门下,这都是他该得的报应!”崔伯钧对着尸体说,“你不该死吗?你不该死吗!”说着,连他自己都觉得鼻酸难耐,“他有罪,赵观忱,他有罪!他有大罪!”
“他无罪。”赵敛抱着怀中热尸,“他有什么罪呢?难道你无罪?难道你拒开城门、拒不救援不算是罪,难道你意图谋杀朝廷官吏不是罪?”他说话语气淡淡,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和崔伯钧争吵了。
“你不会懂的,崔大官人,你永远都不会懂。”
赵敛小心地抱起那具尸体,用力撞过崔伯钧的肩。
冬风吹过废墟上冒出来的白烟,崔伯钧闻着这里烧焦的刺鼻气味。
谢承瑢已经死了,为什么他会觉得心痛如绞。他就是想起小时候了,想起爹爹宽阔的肩,想起爹爹厚稳的手。他想起建兴七年的通和门,他看见爹爹和谢承瑢一同骑马回京。秦州距珗州遥,日子苦,而唯一能够陪伴父亲的人,是谢承瑢。
至少五年。
“我没有!我没有想用火烧死他!”崔伯钧再次辩驳,“我只是想……只是想让他吃点苦头而已。”
他回头,赵敛早已远去了,也没有听清他的辩解。
崔伯钧环视周围,那些将官躲闪他,白烟缠绕他,他怎么说都说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