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忘琮在后面追着他,连喊:“昭然,去哪儿!”
谢承瑢仰视头顶触不到的天,依旧想着崔伯钧在宫里说的那番话。
贱籍,下贱,不论谢承瑢做了多少,都逃脱不了这个“贱”字。“贱”字很重,被骂作下贱的人,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贱”字也很轻,下贱的人的命就像羽毛一样,死就死了。
所以谢承瑢走到现在这个位置,还逃脱不了“贱”字吗?谢承瑢想到小时候了,想到他住在那个破屋子里,想到有邻居骂他:“贱种。”
“昭然!”
谢承瑢忽然反应过来。他回头,怔怔地看着阿姐:“难道我们就一文不值吗?”
“什么?”
“难道我这辈子做的这些事,都一文不值吗?难道我平叛乱、定西北,都堵不住那些人的嘴巴吗!”谢承瑢把官帽摘下来,重重摔在地上,“有个贱籍出身的母亲就是罪过,做过佃农也是罪过!做娼妓是我娘想的吗?做佃农是我娘想的吗!这都是他们逼的!这都是他们逼的!从崇源八年我从军,到现在十八年!难道我十八年得的那些功,都一文不值吗?!”
谢忘琮伸手去捡他的幞头:“你不要……”
谢承瑢踢开他的破官帽,不准谢忘琮捡。他余光扫过街两侧停足的行人,又看见远处录事巷里随风飘动的轻纱。他觉得讽刺又好笑:“所以我不顾一切地为国征战,我不遗余力地拿起刀枪,这么多年来为了大周我千疮百孔……我做了这么多事,他们都看不到!他们能见的……他们能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