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如汹涌波涛,一个弱女子只是其中的帆船。一不小心,就会被巨浪掀翻,沉入海底。
她要拼尽全力才能做到最简单的两个字——活着。
在那以后,她写了一份和离书,又仿了他的字迹,交与乡老。
自此,她这个娼妓与那个清白的小郎中再无瓜葛。他的墓碑之上,族谱之中,不会出现她的名字。
“那你为自己赎身了吗?”碧儿喉咙有些沙哑,极力忍着悲伤的情绪。
赵鸳自嘲地笑了笑,“赎不起,也不愿赎。”
“世人用贞洁捆绑住女子,要她冰清玉洁,又要她风情万种。他们想看她是甚么模样,就用肮脏的笔作出淫诗艳曲描摹甚么模样。可笑我们还趋之若鹜,争相要当他们笔下的玉女。”赵鸳笑得比哭还难看,“凭甚么呢?”
“同样是人,即便我是娼妓,我为何要照他们的意愿活着。”赵鸳笑道,“我只按自己的心情接客,几时想见我就见,无才无貌的不想见就不见。大不了,烂命一条,拿去就是,死了干净。”
碧儿沉默许久,才道:“有时,活着比死要难。”
这句话,让赵鸳的笑突兀地凝在脸上。
“是啊。活着,比死要难。”她终于露出真实的情感,眼底的情绪排山倒海般地涌来,“我原本以为会这样苟活一世,了此残生。可又偏偏见到了你们的告示。”
景州城遭灾,城内无论富户贫农都遭了灾。
赵鸳在逃亡的路上想,就这样死了也好。
却有不知是哪里生出的不甘心,让她咬着牙关,不愿认命。
看到那则告示,又进入了织锦堂,所见所闻,都像一柄大锤砸开牢固罩在她头顶的屏障,让她久违地从麻木的人生里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