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墨的心一点点的往下沉,沉到底,被无尽黑暗汹涌吞噬了。
可是他不懂,明明以前对外人可凶的狗子,咋会随意就让人进了门。
不、不,也有例外。
王墨牙齿狠狠咬着唇内,可是咋会呢……
他那金贵的汉子,要啥样人没有,咋会瞧上他这个瘫子,这个被人赶出宅院、没人要的哥儿啊。
王墨连咽了数口唾沫,瞧着狗子,难忍地开了口:“是、是隔壁院儿吗?”
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仿佛下一瞬就要崩溃。
屋子里好静好静,只有秋风拍着门板子啪啪地响。
终于,狗子动了动毛耳朵,爪爪往前一伸,将头搭在上面:“呜汪!”
*
灶堂子的门紧紧锁着,就连平日里哪哪都带着的狗子,也被关在了门外头。
地蛋儿不知道发生了啥,只寸步不离地趴在门口子,守着里头的人。
它打小便跟在王墨身边了,跟着他进吴家,跟着他出吴家。
对狗子而言,吃得好不好、住得好不好,其实都不打紧,只要有王墨在的地方就是家。
它围着他转,跟着他欢喜,也跟着他难过。
它说不得话儿,却也知道他心心念念的只有吴家那人,盼着他的信儿、等着他的人。
可是不知道为啥,那汉子明明回来了,他却又不多欢喜了。
狗子趴在门口子,爪爪扒着门板子,呜呜唧唧的想进门去。
蓦地,就听见里头传来了哭声,压抑的、痛苦的,让人揪心的哭声。
灶堂子里,窗户、木门全都关得严实,日光透不进来,屋子昏昏暗暗的。
家里没有洗沐用的大木桶,王墨就用脸盆接满了水。
他撑着手臂,挪到小马扎上,将自己脱得精光。
这么多年,王墨从没有这么审视过自己,一寸一寸的满是焦躁和不安。
好在除了颈子,身上倒没啥痕迹,可那股子羞耻却如何都下不去。
布巾子浸湿、浸透了,顺着颈子一下下用力的擦。
擦得皮肤起了红,泛了血痕,还是不肯收手。
咚的一声闷响,布巾子扔进盆里,溅出一溜水。
王墨终于忍不住,弓起单薄到肋骨分明的脊背,抱住手臂恸哭了起来。
他长这么大,从没做过半分伤天害理的事儿,可老天爷就是不肯放过他。
他觉得这日子好难、好难,压得人喘不来气,他明明已经尽全力活了,却像是走在一条漆黑的巷子里,瞧不着一丝光亮。
一连三日,王墨都像是被抽走了魂魄,没有半分精气神。
他以往便不咋出去,眼下更是连门都不肯开了。成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干啥,就那么靠着墙,呆愣地坐着。
平静沉默的,像是一樽没有声息的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