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王墨坐在炕头子,沉沉呼出口气,偏头瞧了眼外头。

再过两日,就该入冬了,天气日渐冷下来,他这张薄棉被不知道能用到几时。

打他摔了腿之后,不咋活动,身子骨挨不住冷,一见风就疼得厉害。

可也不知道怎的,这两天明明越来越寒,可他除了刚进被窝那会儿冻得直哆嗦,到后半夜,竟是从没冷醒过。

王墨想不出由头,只估摸是半夜里,地蛋儿钻进了他的被窝。

外头寒风越来越紧,顺着门缝子钻进屋里。

炕沿上油灯摇曳,烛影打在墙面上,晃了三晃。

灯油价贵,一小壶就得五个铜板,王墨不舍得用。

眼瞧着天色黑下来,快要到戌时末了,干脆偏头吹熄了灯,缩进了被子里。

炕上不烧火,被子里冷冰冰的冻人,王墨嘶了口凉气,环着手臂将自己抱紧了。

不多会儿,就听见“呜汪”一声狗叫,地蛋儿颠着小爪哒哒哒跑了过来。

黑黢黢里,王墨寻声望过去,软声道:“地蛋儿,上来。”

狗子滴溜个眼珠想了好一会儿,虽然怕那汉子凶它,可终究抵不过王墨软声软气的唤,甩着毛尾巴欢喜地跳上了炕。

它没敢进王墨怀里,卧到了炕尾,将王墨冷冰冰的脚压实了。

隔壁院子,玄鳞负手而立,站了好一会儿了。他去王墨屋里睡得多了,早摸出了小哥儿睡下的时辰。

瞧着院子吹熄了灯,缓缓抬起了步子。

玄鳞方行到墙根儿,边上的白胡子老头儿顶诧异地看了过来,以为他是夜黑寻错了方向,出声提醒道:“主上,门在这边。”

玄鳞冷嗤一声,一手抓住老头儿的肩膀,腾的一下凌空而起,下一瞬,稳稳落在了隔壁院里。

老头儿惊慌失措地伸手捧住心口子,颤颤巍巍道:“哎呀忒高忒高!老夫上了年纪了!”

玄鳞松开手,甩下袖子,不耐烦地瞥他一眼:“别装。”

话音方落,就听哒哒哒一阵乱响,紧接着,地蛋儿自门里疾奔了出来。

它闻见了生人的气息,小小的身子阻在屋门前,两耳贴着脑瓜,低声咆哮。

月光穿过干枯的树枝子,落在地上,照得狗子浑身泛一层浅淡的银光。

也照得它一双琥珀的眼睛,亮得吓人。

玄鳞怕院里动静太大,吵得王墨醒过来,忙走到屋门口,将开了道缝隙的木门关严实了。

狗子半点儿不防他,见人过来,头都没偏一下,只直勾勾地瞪着老头儿,不让他进门。

狗子碍事,玄鳞分明有千百种法子叫它闭嘴,甚至只是不用敛着磅礴的妖气,就能让狗子动弹不得,可他没做。

玄鳞轻轻呼出口气,蹲到狗子跟前,手指摸向它的毛脑瓜:“好孩子,睡一觉吧。”

下一瞬,一道白光自指尖迸出,涌入了狗子的额心。

地蛋儿呜咽一声,偏头歪倒下去,玄鳞见状,忙伸手接住抱进了怀里。

站在边上的老头儿瞧这一幕,不由的愣住了,它与主上相识近千年。

它还是只小龟时,主上便是这个模样;如今它已垂垂老矣,主上还是这个模样。

可不论他是何种模样,从没对潭里任何一物表现过丝毫的怜悯。